了我這些年,福沒享到,倒是受盡了顛沛流離之苦。”
“樹欲靜而風不止——你真以為,皇帝能讓你置身事外?他讓神寧軍重回京畿,正是要借你們的利刃殺人——無論是做進攻南唐,還是用來防範靖王,你們都不過是一把上好的利刃!”
寶錦端坐正中,聲音越發激越,“你再怎樣忠心耿耿,在皇帝眼中,神寧軍上下,早已被打上了前朝降軍的烙印,再也別想翻身了!”
黃明軌欲要反駁,想起這一年多來的冷遇和白眼,心中一陣辛酸,再也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恢復了平靜,“那跟著殿下您,神寧軍上下就有盼頭了嗎——您所做的,是要誅家滅族的大事哪!”
“你們若與我共謀大事,最起碼,不會成為皇帝墊腳的累累白骨,若大事可成,所有人都將是光復中興的功臣,英名列凌煙閣之上!”
黃明軌靜靜聽著,禁不住,也是心緒動搖。
今上,怕是永遠也不會真正重用神寧軍的……
他一咬牙,卻沒有答應,只是突兀地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殿下懂得對弈之道嗎?”
“只是略通一二。”
“圍棋一門,雖是小道,卻也可窺得謀略心胸,殿下若是要我放心將這三萬兒郎交付於你,只須在這方寸黑白之間勝我!”
什麼?!
寶錦雖然面上不露,一顆心卻沉入了冰冷之中——
自己只學過一些皮毛,卻如何能戰勝這統兵大將?!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北風從窗隙呼嘯而過,小樓之中,一燈如豆,殘夜如墨,萬物都陷入沉睡之中,只有這心思迥異的一男一女,正在對弈手談。
黑子與白子犬牙交錯,彷彿沙場之上烽煙四起,壯士執干戈而鏖戰。
經緯縱橫的方寸之間,正在進行著慘烈無血的搏殺,落子無悔的淡定間,又何曾不是信念的對峙?!
寶錦長袖委地,黛眉間已皺起一道雪旋,眸中波光幽閃,手中卻絲毫不慢,黑子在她手中凌厲成形,幾乎將白子的一條大龍攔腰斬斷!
都已經走到這裡,怎麼能……功虧一簣呢?!!
她心中無聲地吶喊,棋風越發凌厲,彷彿要藉著這一記妙著,將心中的沉鬱和煩悶都發洩出來。
“殿下棋風狠辣,可惜,失之不穩……”
黃明軌輕嘆道,撫著下頜的長鬚,從容的,落下一子。
只是一子。
彷彿暴風襲來一般,局面頓時四分五裂,原本的凌厲,在此刻化為了齏粉,那條大龍安然無恙,而黑子,卻驟然處於窮途末路。
寶錦拈著一顆黑子,手心漸漸冒出冷汗,她抿緊了唇,凝望著眼前的亂局。
黑子和白子都彷彿在她眼中模糊,所剩下的,只有那一日的回憶,狼狽,然而不甘——
那一日所發生的事,讓她終生難忘,亦是她毅然離開高麗的最大楔因……
高麗的殿堂秉承唐風,空闊而方正,年老的尚宮在廊下垂手伺候,見她前來,紛紛行禮。
她們的眼光,為何帶著些詭異……
寶錦一邊想著,推開了景福宮的水墨紙門,卻見夫婿李莘,正和一位華裝少女對弈。
那少女聽得聲響,站起身來,漫不經心地一躬,高麗女子特有的細目中,流露出狡黠的輕慢和譏諷——
“給公主殿下請安,臣妾正在和王上對弈呢!”
——你算哪門子的臣妾!!
寶錦黛眉微蹙,不悅地看向那少女。
她是安東金氏之女,原本就是王大妃屬意的正妃人選,卻不料平空殺出個寶錦,竟是天朝上國的帝姬,王大妃雖然跋扈,卻也不敢觸怒景淵帝。
那之後,她雖然哭泣多日,卻也是安安分分,再不敢入宮來自討沒趣,卻不曾想,今日居然入得宮來,還是語帶挑釁。
那一日,那少女看似溫婉地淺笑著,眼中卻是露骨的輕狂和得意,她一口一個公主殿下,根本不把寶錦視作王妃——
“說起來,這圍棋也是從天朝傳來的,可公主殿下您卻不善此道,害得王上都找不到對弈之人,苦悶非常呢!”
“現在可好了,有我陪伴手談,王上總算能盡興一二了。”
寶錦聽著,心下已是大怒,柳眉倒豎正要怒斥,卻見那丫頭笑地越發得意,眼中的光芒,幾近惡毒——
“說起來,天賦這種東西,真是奇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