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淚幕,新寫上的聖書體在眼中盈盈波動。
她陛下伸過手,掂起她的下巴,指尖柔軟;多年前曾覲見的溫婉容顏,已被歲月狠狠拉扯過,紋路銘在眼角雙頰,依舊熠熠生光的眸子掩不住年華走過的足印,誰能不老?
“可真是個愛哭的姑娘,”女法老微笑著嘆,“這般年紀哭起來還跟小丫頭似的怯弱可憐,怨不得梅瑞特夫人錯怪你,怪罪你用眼淚惑住了她家獨子的心智,剛才她還在這兒抱怨呢,是不是啊,莫葉塔蒙?”
“是,陛下。”女總管躬身應道,“將軍夫人心急之下,口不擇言,也是難免,畢竟侍衛官大人此刻性命堪虞。”
她不覺一顫,這一筆寫得歪斜,慌忙彌補,她陛下似未有察覺。
“當年誤了我給的差事,我不追究,他挨頓鞭子也就過去了,而今長了幾歲,愈加膽大,不知那討人喜http://www。345wx。com歡的侍衛官大人這回又是受了哪家邪靈的鼓惑,忽忽變回到十六歲,竟敢耽誤了圖特摩斯的調遣,累得將軍家的夫人在我門前跪了半夜,卻是找錯了門,軍中的事,我插不去手,她家兒子結局怎樣,全憑戴藍冠的那一位定奪。”
“奴婢也瞧得心酸呢,”女總管嘆口氣道,“跪得站都站不穩了,一見著陛下進來,眨眼又倒在了地上,平日裡那樣心高氣傲的梅瑞特夫人,竟能是那般求懇,唉——”
“剛才那位夫人,就是瑪亞將軍家的梅瑞特夫人?”
一時靜寂,寂靜裡聽見飛快細密的忖度,彷彿都被她這突兀一問弄得哭笑不得,辨不清她是戲語還是譏嘲,以至愣過一愣,莫葉塔蒙夫人方才應了聲“是”。
“她那般求懇——是因為我嗎?”
“昨日法老派遣侍衛官大人帶隊前往隼之城,”女總管稟道,“不知何故,大人再度擅離職守,跑得人影不見,直至日落後方才返來請罪——”
“是因為你麼?”
她陛下輕聲反詰,唇邊浮出淺笑,宛在明知故問。
蓄了許久的眼淚應聲落下,落在王女手臂上,卻想起歡宴節宮宴上與將軍家夫人的初見,那寵兒說:
“她為什麼要像被你剜了心似的瞪你?”
“因為你手心裡攥著南北兩地最聰明最了不起的勇士的心啊!”
浮堵在思緒中的謎團一瞬著了火,昏昏沉沉地燒著,辨不清這會究竟是恍然還是愈加迷茫,也許燒盡時才看得清真相,手顫得落不下筆,才剛竭盡全力穩住了自己,理智卻緊跟著崩潰,再也圈不住心,由得它一頭衝出去,任由它在回憶裡亂闖,被一一掩藏甕中欲蓋彌彰的私情隱語,經不住它的衝撞,碎裂時騰起的浮塵,像迷宮裡引路的青煙,引她尋向前路。
“唉,”卻聽她陛下笑著嘆氣,“你寫得這樣邋遢,是想要我嚐嚐你的淚水麼?”
眼淚如急雨般掉落,已來不及抹,墨漬洇散,失了字跡,她方才驚覺失態。
“罷了罷了,”她陛下抽回手笑道,“主神賜來侍奉圖特的姑娘,卻也寫成這般模樣,想來我這病是去不了根啦。”
內侍忙絞了手巾過來,小心擦掉糊亂的墨漬,她胡亂擦掉淚水,站起身行告退禮,她陛下頷首默允,含笑卻問:“都還不曾提及,這就急著退走麼?也罷,讓那真正想要雙羽冠的人來向我開口吧。”
退出來時,不見法老,卻有一位小祭司候在寢殿外邊,身著藍袍,向她折腰行禮,自稱是跟隨典醫祭司的研習祭司,奉法老指令,帶引她上到至乘之地。
聞言她微有猶豫,正躊躇間,看見法老從某間偏廳中走出。
“圖特摩斯……”
聽得她語聲嗚咽,他無動於衷,擦身而過時低聲吩咐:“跟他去吧……我隨後過去。”
他避開她的目光疾步匆匆,不願被她拉住,她彷彿明瞭,飛快收回手,惴惴攏在身前,噙著淚再不敢多言。
聽那越行越遠的步音,她已跟隨那研習祭司去了。
法老走進寢殿,迎面撲過白花黃春菊被沸水衝燙過的熟爛香氣,從小時起聞見這氣味便知道:將要日出了。
倚在榻上的她陛下望見他來,面帶微笑,立時吩咐莫葉塔蒙夫人去將雙羽冠取來。
“終究還是個孩子,真以為拿到誰的把柄了,要是她剛才敢露出半分得意,我便要派人去將那西岸的神祠拆得粉碎,好教她找出那把柄來給我瞧瞧,”她陛下輕聲笑道,言語間淡淡流出幾許無奈,“可她偏又是哭得那般可憐,我倒給她弄得迷糊了,真想不出她是用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