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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心房,心也僵死了,卻還以為自己在歡樂地跳動。我感到自己落在了美杜莎的目光裡。他移開頭,輕輕“咦”了一聲,曲起食指,輕輕颳了刮我的耳朵:“你耳朵怎麼這麼紅?”我激靈了一下,突然跳起來,把他嚇了一跳。“你怎麼了?”我腦子一片空白,眼睛不知道在看誰,什麼都看不清,彷彿春霧蒸騰。“我、我要去廁所。” 我衝進一個離休息區更遠的廁所,裡面一個人也沒有,安靜得可以聽見隔壁女間裡不時響起的沖水聲。我把自己鎖在小隔間裡,鎖釦有些生鏽了,手抖個不停,“咔噠咔噠”推了幾回,才把插銷推進去。心臟撞得胸口肋骨生疼,耳朵裡全是血液排山倒海的湧動聲,有液體從耳朵裡漫出來,我慌忙伸手一摸,才發現是自己的錯覺。我一直相信人在受到極大的驚嚇時,腦子裡是完全空白的。我站在小隔間裡起碼五分鐘,腦子空洞洞的,像按下了沖水的馬桶水箱,直到一陣急闊的腳步聲進來,“砰”地推開隔壁的紙片門,又“砰”地甩上,我才在稀里嘩啦插銷栓的聲音裡陡然驚醒。我恐怕是瘋了。伴著隔壁中年男人荒腔走板的歌聲,我冷不丁打了個突。腦子裡亂哄哄地像有幾百條蛇在鑽,不等我想明白這詭異的反常,那把要命的聲音已經由遠至近。“小獾?”“小獾,你在裡面嗎?”“我出來了。”聲音有點抖,像貓被捏住了嗓子。孟先生站在汙跡斑駁的鏡子邊,端詳我的臉色:“你沒事吧?哪裡不舒服?”我搖了搖頭,走過去洗手。剛開啟水龍頭,他的手就貼上我的額頭。“你臉怎麼紅成這樣?發燒了?”像是沒覺出溫度,他撤開手,把頭湊過來。我反應過來,立刻閃開,手上的水不慎甩到了他前襟上。“沒有!”他愣了一瞬間,約莫是被我嚇了一跳,倒沒有再勉強,只說:“快洗手,別浪費水。”莫名其妙的心虛脹滿我的心臟,我不敢接他的目光,只好看向鏡子。鏡子髒得如同一塊凝了油汙的水窪,邊角上裂了一塊,蛛網般的裂痕向中心散開。廁所裡慘淡的光線映得孟先生的臉有些青幽幽的,眉毛和眼珠異常得黑,不像活人,更像小時候老人講的故事裡夜半吃人的妖怪。我驚異地發現,鏡子裡孟先生的側臉輪廓,彷彿一夜之間變了樣:孩子氣的圓潤線條已然悄隱,眉頭微微一皺,像從孟叔叔臉上掠奪來幾分神氣,只是還不大服帖,浮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