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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想了一會兒,說:“不然去江邊看煙花吧。”濱江大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潮,遠看就像覆蓋了一層粘稠得幾乎流不動的石油。男人穿的羽絨服的鴨絨腥氣,女人長髮上散發的洗髮露香氣,咖啡的熱氣和關東煮鹹厚的味道,顏色和氣味在這裡被人群踏得支離破碎。寬闊的江面是黑色的凍,綴著細碎膩黃的金邊,夜風一起,黑水就發了皺,天上的萬千星星全都被吹落到水裡,在波紋裡切切地幽泣自己沾了一身潮氣。人根本無法決定要往哪裡走,人群裹挾著我們往前,義無反顧地走進寒夜深處。地上全是跟丟了主人的影子,孟潛聲索性拉住我的手放進他大衣口袋,十根冷冰冰的手指在裡面挨頭碰腳。江面上燃起 當天回去一直到關燈睡覺,孟潛聲都沒注意到我手上少了東西。第二天一早起來,外面竟然不聲不響地落大雪,已經鋪了厚厚一層,目之所及,上下俱白。我正趴在窗臺邊朝外看,孟潛聲走到身邊將窗戶關上,只留一條縫,說:“別開那麼大,剛起來,要吹感冒了。”洗漱完,孟潛聲把熱好的牛奶端過來,在桌邊坐定,我在他旁邊坐著削蘋果。他看了我一眼,裝著熱水的玻璃杯舉到唇邊,忽然凝住了,又朝我看過來,目光筆直地落到了我的左手上。我注意他的目光,平淡地說:“昨天擠丟了。”這理由扯得可笑,但他什麼都沒說,無言地看了我良久,之後繼續安靜地吃早飯,再沒問過一個字。大雪天誰也不想出門,儘管今天是新年開頭,我們還是在家待了一整天。吃過晚飯,我站在廚房門口看孟潛聲洗碗,碗盤洗好,放在架子上瀝水,我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方雯倩知道我嗎?”他抬頭看向我。我繼續說:“你要是跟她在一起,就別告訴她你跟我的事了。”我頓了頓,又說,“我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你要是隨便玩玩兒,當我沒說。”他聽我慢慢講完,才說:“你在跟我提分手?”“孟潛聲,你看我們現在,就算沒有方雯倩,又能怎樣?”我笑了下,端詳他的神色,“你總不會真打算三妻四妾吧?”他沉默片刻,道:“本來我想再過段時間告訴你。”“怕刺激我啊?”這回我真沒忍住笑了,“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你就成男女通吃還腳踩兩條船的人渣了,以後誰敢要?”他也似笑非笑地說:“本來我就是啊。”“移情別戀再正常不過了。婚姻是要忠誠,談戀愛嘛……”我想了一會兒措辭,“還不都是為了讓自己高興。不高興了,自然就想分開。”他望著我不說話。我開玩笑道:“我能在這兒心平氣和地跟你說話,沒一哭二鬧,你該感謝我吃藥了。”他笑了。我是真的沒生氣。也許我第一次見到方雯倩就已經猜到會有這麼一天,這麼久以來只是掩耳盜鈴而已。有句話怎麼說的,誰都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只要你早就知道泰山會有崩塌的那天。我的確不知道方雯倩知不知道我的存在,我願意相信她毫不知情;至於孟潛聲,我更可以沒有底線地原諒他,甚至替他顛倒黑白地辯駁。正因為我喜歡孟潛聲,追求他和愛慕他已經讓我獲得莫大的快樂,他傷害我,背叛我,我當然也會難過,但這點難過比起喜歡他的快樂來,也就成了微不足道的事。喜歡一個人,究其根本,或許也只是為了滿足自身私慾,討好自己的一件事情。人們很難為了成全別人對自己的狂熱而主動犧牲,但常常可以為了自己的熱愛而奮不顧身。我在床上躺了好一陣,孟潛聲才進來,關燈上床。我忽然想到我們很久沒有做過愛。抑鬱和藥物都讓我沒有生理慾望,上次我跟孟潛聲上床是什麼時候,三個月前,還是四個月前?孟潛聲一直沒有提過這件事,我也沒發現他自慰過。不知道是我沒注意,還是說他跟方雯倩在一起了所以不需要,或者說,他是出於為方雯倩守貞的考慮?這念頭剛落地,立刻被我驅逐出腦海。妒火毋庸置疑地燒著,只不過也是冷焰,一時離我很近,一時又離我很遠。之後的日子非常微妙。孟潛聲會接方雯倩的電話,會出去跟她約會,雖然找別的藉口,但我心裡清楚;然而晚上他又會回來。這房子是他租的,按說我應該捲鋪蓋走人,他卻也一直沒開口,連等著我主動開口的跡象也沒有,似乎並不為此感到道德上的困擾。我想了想,隨即明白過來。的確,有了新歡還跟舊愛同居當然問心有愧,但如果住在一起的只是一隻貓,一條狗,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病人,那就都在情理之中了。病人是很難算個完整的人的,精神病人就更不是了,恐怕連“人”都很難算上。只用說一句“他是精神病”,不管什麼,一律都能被打回原形。我請孟潛聲幫忙把投資的我那一點兒餘錢取出來,一邊開始找房,他看在眼裡,沒多說什麼。錢拿給我的時候,比我想得多出一截,但他不承認自己替我補貼了,我也懶得故作清高。找工作是件既忙又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