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郎看看他,嘆著氣道:“你到底大病過的,不比常人,自己該注意多保養一二才是。”又道,“才剛里正說,已經在坊間的酒館裡訂了幾桌子飯菜酬謝我們,想來你們也吃不慣這些粗茶淡飯,不如就回吧。”
“你呢?”二十六郎問。
二十三郎笑道:“我答應了永昌先生,午後還要跟著他們再去兩個坊間呢。”又問著李穆,“宜嘉夫人那裡該要等著你去吃午飯的吧?”見李穆點頭,便又囑咐道:“那你可記得早點回去,府裡晚上要開家宴,晚了可不好。”
他又交待了狸奴和瓏珠一些話後,便扶著那車門欲下去。可臨下車時,他忽然想起什麼,又扭頭對二十六郎笑道:“如何?可好玩?”
二十六郎立時如炸了毛一般,挺直著腰肝嚷嚷道:“一點兒也不好玩!竟是上了你的當!我當怎麼有趣呢,原來你竟是騙著我和廿七郎來給你做苦役的!”
李穆焐著那茶盞說了句公道話,道:“我怎麼記得,是你死乞白賴非鬧著要跟二十三哥來的?連我都是被你硬拉來的呢。”
因王府裡的小郎君太多,且王妃又不真是個賢惠人,所以嚴格說來,他們這些小郎們不過是外面看著光鮮罷了。除了每人定量的衣食用度外,想要更多的東西就不能了。甚至連那出行的馬車,也不是人人都有的。二十六郎之所以會纏上李穆,便是因為,李穆有一輛宜嘉夫人特意撥給他專用的馬車。
見二十六郎縮起脖子,二十三郎和二十七郎對眼一笑。二十三郎又交待了兩個弟弟幾句“不許貪玩”的話,便回到他阿公和那些同窗身邊去了。
二十六郎則湊到車窗那裡,眼帶羨慕地看了二十三郎好一會兒,才放下那厚厚的織錦窗簾,回頭問著李穆道:“不是說,宜嘉夫人要另替你請個名師的嗎?這事如何了?”
雖然府裡每個小郎小娘到了年紀都會被送進王府學堂裡去開蒙就讀,可學裡先生教書的水平實在不怎麼樣。因此,但凡求上進的,或者有本事有門路的,都寧願於府外另尋個名師。
那二十三郎的生母張氏原出生於書香門第,其父是廣陵城裡梅花書院的掌院,人稱“永昌先生”。因張氏年輕時極具才名,卻再想不到因這名聲惹禍上身,叫她於一夜之間被人擄了去。等永昌先生好不容易查訪到她的下落時,她已經被那好色的廣陵王給圈進了內宅。
雖說張氏淪落為王府的一個無名姬妾,且那時已經有了二十三郎,作為讀書人的他親阿舅和親阿公,倒並沒有因此就不肯認下這個女兒和外孫。雖然於官方的名義上,二十三郎跟他家再無關係,一家人依舊還是想著法兒地將二十三郎弄進了梅花書院裡讀書。
而於這種“積極要求上進”的事,只要不用王府裡另外開支錢糧,王妃倒顯得很是大度,從來不過問這等“閒事”。
和中規中矩叫著他阿公“永昌先生”的二十三郎不同,李穆從來不忌諱讓人知道他和宜嘉夫人之間的血緣關係,因此答著二十六郎道:“我姨母的意思,想請個靠得住的先生住館,在她府上教我。我倒想考一考那梅花書院試試。怎麼說那梅花書院都是大唐十三所名院之一,學問應該不差的。只是,我病了這麼多年,功課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只怕考不上呢。”
二十六郎看看他,一豎拇指,道:“有志氣。”又笑道:“我是不行的,提到讀書二字頭就疼。好在便是我不學無術,將來也照樣有一份俸祿可拿,總餓不死我便是。”
李穆橫他一眼,倒沒怎麼狠勸他向學。頓了頓,他只問道:“你怎麼說?是回府,還是跟我去我姨母那裡吃午飯?”
“當然跟你走了!”李程立時道,“我才不要在這街頭上凍個半死,等著府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派車來接呢。”又羨慕地抬眼看著李穆這輛裝飾豪華的馬車,道:“還是你和二十三哥有福氣。哪像我,不僅指望不上那些人,還得防著那些人來扒我的皮。”
李穆看看他,不禁一陣沉默。
因他什麼都不記得了,有關王府裡的一切,其實都是他於這一年裡才惡補起來的。
要說起廣陵王府,於整個大唐來說,可算得是個笑話。那廣陵王的好色之名,甚至已經傳到了西域諸國。王府裡,侍候著大王的姬妾少說也過了百,至於子女,就皇家玉牒上的記載,則已經足足有八十八位之多了。
而和別的王府裡常常不給姬妾所生的子女報名不同,廣陵王府的王妃陸氏是個極公正之人,哪怕那廣陵王如一個懶農夫一般,只管撒種不管收,她也算得是個極合格的農婦,只要王府裡“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