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玄霄師兄麼,還不曾見過……那屋子簡直就像沒住人一般。”
“原來如此……”夙莘狡黠的眼眸微微眯起,“其實也沒什麼,早晚你都會知道,如果受了什麼委屈,你可別來找我哭啊!哈哈!”雲天青無奈的看著少女露出再明顯不過的幸災樂禍的神色。
他再也忍不住要想,這玄霄是個怎樣的人。
夙莘好容易收住了笑,正色道:“不過玄霄師兄為人嚴謹,資質也好,他在咱們這一輩弟子中可說是修為最高的,你自有幾分聰明,若平日能再得他指點,必然月餘就能趕上師兄弟們修行的程序,”她指向東邊的方向,道:“玄霄師兄平日總喜歡去劍舞坪旁邊的捲雲臺上,我看你現在也是清閒得很,不如我帶了你,一同去見一見他。”
捲雲臺臨著崑崙山的萬丈懸崖,若是站在邊上,極目望去,上下左右皆是一片白茫茫,便有種置身於無垠天地中萬物皆不存在的空寂感,彷彿時間空間在這裡都已靜止停頓,自身的渺小也會被無限放大,常人很難不生出畏懼之感,因此派中弟子並沒有幾人喜歡來這捲雲臺上觀望,即便來了,也不會靠近已然懸空的邊際。
雲天青看到的,便是那幅景象。
不同於他的短打道袍,那人的袖子寬長,垂落在身體兩側,而衣袍的後襬迤邐在身後結了冰的透明臺面上。
他微仰的頭定定地向著某個方向,道冠束起的長髮在刮過捲雲臺的凜冽
寒風中肆意的揚起,與毫無動作的身體在一動一靜中構成了奇異的畫面。
雲天青覺得這個人完全不需要轉過身來,容貌已是根本不重要,他身上的氣息已如一柄利劍般直直的刺進周身的空氣中,刺進身邊人的靈魂中。
怎麼會有,這般驕傲的人。
夙莘似是已習慣了這般景象,上前一步高喊道:“玄霄師兄!”
話音落後,過了半晌,那人方才緩緩的迴轉頭來。
漫天的風雪之中,不辨面目,唯有眉間一抹硃砂,烈火般燒穿了冰雪。
也燙進了總如晴空般的靈魂中。
多日後,某間弟子房中。
若是第一次踏入這間屋子的人,定會覺得氣氛微妙得近乎於詭異。
雲天青對這樣的情況很是滿意。
因為他已經有兩天沒有被扔出房門了。
他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當初說過的話,說過不會去觸某人的黴頭,說過肯定不會被扔出弟子房。
是從哪裡開始的?
或許是從那一句“師兄,你我好歹有同床共枕之誼……”而被直接甩出房門開始。
又或許是,從捲雲臺上那一瞥開始。
玄霄覺得有些困擾。
雖然他這個人從來不把除了練功之外的事放在心上,但不代表他就真的可以什麼事都不聽不問,尤其這次還是跟自己有關的。
玄霄本身性子冷峻如冰,剛強嚴肅,再者自小便在瓊華長大,對於種種人情世故並不瞭解,更不擅長處理,常人應有的感情交流在他看來更是多餘。他平日裡種種不近人情的表現,倒非有意為之,不過有弊自有利,喜歡冷清的他便因此很少會被人打擾。
沒有人會樂意去主動接近這個渾身散發著冰一樣氣息的人,更有一些人,從來都只會在背後對著他瞪出有些怨毒的光芒,或許是嫉妒,或許是覺得他怪異,或許是憤憤不平。
他不知道所謂人與人之間溫暖的善意是什麼。他也不需要知道。
除了雲天青。
這個人會在他練劍晚歸時點燈等候,並熱了專門留下的飯菜給他當宵夜。
會在自己有任務下山後給他捎些用具吃食,雖然他並沒交待。
會在他把自己毫不留情的甩出房門外一夜後第二天依然笑嘻嘻的迎上來。
會在他可以凍死一切生物的視線下毫不畏懼的大叫師兄等等我……
不是沒有問過這個人,但這看似沒心沒肺的青年總是同樣的回答,“這有什麼?師兄弟間就是應該這樣啊!
”
玄霄看著那人揚起的唇角里露出的潔白牙齒,猛然發覺自己已經允許他夜裡到床上睡很多天了。
他問過自己為什麼,卻總也想不出答案,他可以很輕易的將至高至難的法術練到精通,卻總是不懂人與人之間超出正常邏輯的某些東西,就像他以為自己的冷漠可以驅逐任何人,卻奈何不了這個雲天青。
不明白,卻也不厭惡,甚至覺得,容忍成了早已習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