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手很豪爽,不論輸贏。
於是在他贏了十兩銀子開始,基本上他的下場就已註定了。
本來以他的身手除非遇上高手,要不就算身無分文,去偷去搶也能活下來,這時代的草原人,也沒多崇高的道德潔癖,真活不下去了,絕對不介意客串強盜這職業,他們也熟手,每年打草谷,不就這麼幹的麼?
可惜不知道是在青樓被掏空了身子,還是酒喝得太多,他竟然病了。
然後上客棧來討債的賭坊打手,那些平時他隨便放倒幾個的打手,就把他結結實實收拾了一番,除開小衣,連外衫也全給收了去,還是小二看他可憐,把一套破得實在沒法再補的裳褲給了他,方才不致於赤身果體。
結果手腳長大的千夫長穿著那短了一截的破爛衣裳,說著拗口的大明官話,感覺就是逃荒的叫花子,丁府的門房怎麼說也是劉鐵這狗腿子調教出來的,本就狗眼看人低,看穿得象叫花子的韃子就更低了,哪裡會放他進去?
於是他貧病交加癱在丁府門前兩日,門房正和府裡小廝商量著,是不是把這廝扔去衚衕口,還是等他死了送義莊?要不是丁一剛好上京來,又是習慣騎馬而不是坐轎的,指不準就用上門房的備用方案了。
當那千夫長用蒙古話叫住丁一之後。他就告訴丁一兩件事:一是有人要行刺他,巴達瑪派他來報信,說是草原上有些人,也先也是管不了的;二是問丁某人,先前答應的交易,到底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若沒有這個人的到訪,丁一進宮時,不會說起熱河的礦。
趙子龍的故鄉,也就是常山郡,大明的趙州臨城縣。丁一記得也是同樣有石英礦的。
專門和景帝提熱河,是因為丁一要的不單是石英礦,還有熱河的地盤。
其他人眼裡的死地,對於丁一來說,卻就不一樣。
只不過雖被于謙訓斥。倒讓丁一對於謙生出幾分好感來。
因為于謙是為他好,是擔著他和如玉的命運。丁某人又不是不知道好歹。
所以他儘管心中早有定數。還是按著于謙的吩咐。拜會了孫鏜那些軍將,私下又是許諾,若是弄出千里眼,必定會贈與他們一人一具云云。丁一目前來說,信用還是很不錯,他說了那些軍將也都很高興。並沒有誰覺得這是空頭支票。
孫鏜在京師保衛戰裡,是和丁一一起殺過敵的,對於丁某人很有好感,這日派了親兵過來。說是設了宴在醉仙閣,要回請丁某人,務必光臨。丁一雖說有點急著回容城看看李匠頭弄得如何,但正是要與軍將拉好關係的時節,也只好答應赴宴。
醉仙閣在京師裡是極有名頭的,比起倚紅樓之類的地方,不是一個檔次。
若要往俗裡說,便是千百年後的天上人間與普通的棋牌、桑拿會所的不同。
所以丁一原本是不準備帶護衛,想著就讓杜子騰隨行便好了,畢竟高檔場所,弄一班親衛,擺給誰看?來的都是軍將,誰手下兵馬不比丁某人多啊?弄些親衛戳在那裡,這不就是焚琴煮鶴嗎?
但不論如何,杜子騰卻堅決不同意,甚至說出了“亂命不敢從”的重話來,直接把劉鐵支去城外那五百親衛的駐地,又把在金魚衚衕守著宅院的刑天也叫上,帶著八個親衛,人人內著鎖子甲外披雞胸甲,再在外面罩了戰袍,佩了長刀護衛在丁一左右,除非弄幾臺百虎齊奔的原始火箭炮,或是搞幾臺床弩來,否則便是有刺客,也絕對能支撐到官府援軍到來。
刑天本來有點不太願意,他多少還是有點放不下江湖前十高手的虛名,耐不住杜子騰私底下跟他說了一句:“你想一輩子當江湖高手?那就當學生多事了。”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刑天方才醒悟起來,什麼見鬼的十大高手?北直隸第一刀蘇欸現在已經是朝廷命官了,可不比自己給老英國公賣了十來年命,幹了無數髒活,還被煽得熱血沸騰強一百倍?要不是投了丁一,自己弟弟連個官身都混不上!
人一旦念頭通達了,事情也就辦得利索。
當丁一出門時,刑天也早就披了甲執了刀盾等著同行,丁某人看著點了點頭,自這一刻開始,刑天方才算是開始融入了丁一的系統之中。而許多年後,刑天極為感激的,是杜子騰提醒他所說的這句話,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丁某人大約是運氣不太好,去到醉仙閣一路上都平安無事,只是行到醉仙閣門口,卻便遇著許多從門口出入的人等,遠遠便和他打起招呼,有國子監的舉監生叫“容城先生”的,有江湖豪客叫“丁大俠”的,也有朝廷官員叫“如晉”的,當然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