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真假書生紛紛敗退出來時,只見一個葛衣白髮的老者,慢悠悠的往門裡踱去,眾人大譁,而後啞然失笑道:“黃土埋到脖頸子的老頭,怎麼也來湊熱鬧?”便都盯著他的背影,準備等著看他被攆出來時,老臉往哪擱?
結果令他們領掉下巴,那老者大搖大擺的進去,看門的根本不攔著。
“這老頭為什麼可以進去?!”眾人紛紛憤怒道。
“因為他是蘇大家的叔叔……”
“原來是大家的叔叔啊……”眾人一陣唏噓,便開始盤算著該如何巴結一下這位‘大家的叔叔’,好藉此見到蘇大家。
那老者進了院子,徑直上樓,門外的丫鬟也不阻攔,讓他直入蘇雪的繡房。
彈琴唱曲的人,對聲音特別敏感,蘇雪早從腳步聲中,聽出來人是誰,卻依舊坐在梳妝檯前,將一頭青絲打散,如瀑般的流淌下來,看來並不想見這個人。
“這麼早就歇著了?”那老者蒼聲道,看她那垂至腰間的烏黑秀髮,似乎有些喜愛,竟踱上前去。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沒有讓蘇雪的動作緩了下來,她依舊用一柄犀角梳子梳頭,只從鏡中觀察對方的動作。
銅鏡中映出對方的身形,只見那老者帶著古怪的笑容俯下身去,靠近蘇雪的黑髮輕輕一嗅,銅鏡裡便並排出現了兩張臉,一張乾枯如樹皮,一張清麗如水蓮,看起來有天壤之別,卻又相映成趣。
“冰肌玉容,我見猶憐啊。”老者竟然在她的粉頰上印下一吻。
被這個老漢如此輕薄,蘇雪很意外的沒有生氣,只是一臉無奈道:“這樣很有意思嗎?”
“呵呵,沒什麼意思。”老者那嘶啞的聲音突然變得如二八少女一般,柔美細膩,若是不知底細的,定會被這可男可女,可老可少的傢伙嚇一跳。
而蘇雪顯然是知情的,仍然平靜如水道:“這麼晚來,有什麼事?”
“那個人來了。”老者低聲道:“就在瀟湘樓中。”
“他……終於來了麼?”蘇雪心跳加快了幾排,面上竟然浮起一絲紅暈,就彷彿大地回春一般,讓老者都不禁心跳,暗道:‘冰美人解凍,讓我都心動了。’
但一想到她是為那人而紅臉,老者一下子又氣壞了,冷笑連連道:“怎麼,才見了一面就芳心暗許了?”
“不是你讓我接近他嗎?”蘇雪的很快冷若冰霜道:“在這一行中不用三年,真情假性就能收放自如。”
“但願如此。”老者消了點氣,道:“我花那麼大力氣,幫你擺脫了胡公子,又給你贖身,你可不要忘恩負義。”
“我弟弟妹妹都在你手裡,你還沒有安全感?”蘇雪冷笑道:“你太高估那人的魅力,也太低估自己的無恥了。”
“呵呵……”老者這下沒了氣,竟然還笑道:“好姐姐,我真是愛死你了,等把這樁事一結束,你就嫁給我吧。”
“我雖然討厭男人,”蘇雪按按太陽穴道:“但也不喜歡女人。”
“到時候再說,”‘老者’呵呵一笑道:“他在‘聽荷’,跟一個叫毛海峰的海盜喝酒,你去會會他吧,能讓他留宿最好。”
“他會跟海盜喝酒?”蘇雪小口微張道:“他是那種雅人……”
“雅個屁!”一提起那人,老者就抑制不住罵人的話道:“他與當兵的拜過把子,跟黑幫還稱兄道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不比你們這行的差!”
“我不是妓女,”蘇雪突然杏眼圓睜道:“我只賣藝!”
想不到她自尊心如此強烈,‘老者’趕緊投降道:“我又沒說你是那啥……我就是提醒你,別讓他的迷魂湯給灌暈了。”
“不用說了,我去。”蘇雪嘆口氣道,便將頭髮用一根絲帶簡單挽起,不施粉黛,不著盛裝,穿一身素白的紗裙,用絲帶束住纖細的腰肢,掛上一支竹笛,便帶著小婢,飄然下了樓,從一處不為人知的側門,出了院子,往那聽荷小築去了。
一路上盡從花蔭下走,一直到了那院外,也沒有被人撞見,她輕輕呼一口氣,吩咐吩咐道:“去通報一聲。”
婢子進去沒多久,便聽裡面的樂聲止了,不一會兒,一張黑黢黢的大臉出現在門口,瞪著燈籠似的大眼打量她道:“你真的是蘇大家?”
蘇雪心說這可能就是那海盜,便不動聲色的福一福道:“大家不敢當,奴家正是蘇雪。”
“嘿,我就奇怪了。”那黑臉漢子正是毛海峰,他側開身子,讓出道來道:“咋請都請不來的蘇大家,怎麼自己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