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煒是越想越迷糊,渾渾噩噩來到聚奎堂,木然坐在那裡。又想到朱七就在後面盯著,他更加魂不守舍,連卷子都閱不了,好在嚴訥也是飽學之士,有他把關就沒有問題。大夥心說,主考大人今天咋這麼痛快?看來是也發覺,照他昨天那個弄法,定然是沒法按期完工的。
結果這一天,足足取中了一百五十份,這下不用擔心了。
袁煒也終於想通了一件事,我得跟朱七問個明白。
等到再次鎖了聚奎樓,準備去吃晚飯時,袁煒對嚴訥道:“你先去吧,我跟七爺商量下明天的安排。”
嚴訥心說,那有什麼好商量的?照流程來就是了,不過他也看出,袁煒心事重重,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但他終歸是個厚道之人,也不揭穿,便應下先去了。
朱七還是提著那盞燈籠,神情冷漠的站在袁煒面前,對方不說話,他絕不吭聲。
袁煒看看四下沒人,壓低聲音問道:“你到底想怎樣?”
朱七看他一眼,淡淡道:“這話應該我問。”
“你……”袁煒輕聲道:“已經稟告皇上了嗎?”
“你很盼望嗎?”朱七反問道。
“當然不了。”袁煒苦笑一聲道:“說吧,你開什麼條件,只要別捅上去,我都答應就是。”
“你以為都像你一樣嗎?”朱七冷哼一聲道:“記住了,不管你在幹什麼,背後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你呢!這次算你命大,我們大人不願國家的掄才大典鬧出醜聞,才沒有立即報告,但發榜之後報不報,就不一定了。”說著丟下一句:“該怎麼辦,你自己考慮清楚吧。”便提著燈籠離去了。
袁煒在院子裡站了好久,最終看看西長安街方向,小聲道:“死道友不死貧道,對不起了,小閣老。”
第三天的閱卷,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頂著一雙兔子眼的袁煒,但精神頭顯然好了很多,這一天,他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將用‘也夫、而已矣、豈不惜哉,’結尾的考卷,統統挑出來……不取!
說起來,依附嚴黨的也都不是草包,因為大明官員都是科舉正途出身,家裡大多是書香門第,他們的子弟自然受到良好的教育,有很多有才有學問的,本身就具備取中的實力。但嚴黨風氣太差,一聽說有‘關節字眼’,便一窩蜂的求告,好像不用‘關節字’,就一定取不中一般。
於是他們的子弟親族,不管文章做得怎樣,都用上了那九個字,其中被同考官推薦,被嚴訥錄取的,就有三十多份!換言之,這三十人就算憑自己本事,也能考中!
但此刻,急於洗脫嫌疑的袁煒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本著寧枉勿縱的原則,將所有的關係卷,統統打落,那三十人是萬萬想不到,原本的九字護身符,竟變成了催命符!讓他們死得無比窩囊!
嚴訥都看不下去了,小聲對袁煒道:“部堂,這些卷子怎麼了?看著文章不錯啊。”
“我怎麼覺著狗屁不通呢?”袁煒抖著一份卷子道:“你看這個,文理倒是通順了,可斷章取義、胡亂用典,這說明此人心術不正,取了作甚,禍國殃民嗎?”
嚴訥心說這都哪跟哪啊?但袁煒一上綱上線,他也沒法再說什麼了,只好從被袁煒打落的卷子中,翻找出一份道:“但請部堂大人再斟酌下這個,下官覺著此子可以名列前五,就算下官眼拙,可也不至於連取都不取啊!”兩人竟起了爭執,引得那些同考官也按捺不住……幾天閱卷下來,大夥兒都熟悉了,也沒有起初那麼守規矩了……紛紛離席圍過來,一看那篇文章,竟都有印象,便都為其求情道:“部堂大人,這真是篇好文章啊!就是取為會元也不為過……”
袁煒無奈接過試卷,見眾人都圍上來,不悅道:“都忘了朝廷法度嗎?”眾考官怏怏笑著回到座位,卻都伸著脖子聽他怎麼說。
袁煒此刻已經鑽了牛角尖——凡是用了那九個字的,我是堅決不錄,打死也不錄!
見眾人都催逼自己,他竟然道:“爾等不顧內簾規矩,如此吹捧此人,莫非收了人家好處?”
嚴訥和眾考官聞言都嚇一跳,趕緊辯解道:“我等只是憐其才具,並非徇私!”
“哼……”袁煒哼一聲,終於把目光擱在那捲子上,看到一半,竟又丟回落卷堆中。
嚴訥臉上徹底掛不住了……我如此強力推薦,你竟然還是不取,實在是太不把我當人看了。加之他清清白白,與那考生並無瓜葛,便抗辯道:“大人,就算您不點他會元,取個一般的名次總是夠格吧?”說著小聲道:“這……這隻怕難以服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