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請問公公,”張居正沉聲道:“你是想要個獨立完整的東廠,還是被錦衣衛壓在下面,殘破不堪的東廠?”
“那還用說。”馮保道。
“公公是聰明人,自然清楚自個的立場。”張居正道。
“我曉得了。”馮保點點頭道。其實不用張居正提醒,他心裡也難免有些物傷其類,總覺著陳老祖宗做得過火了些,東廠再不肖,畢竟是內廷的爪牙所在,怎能任由錦衣衛的人肆意戕害?
畢竟他的目地,是坐上司禮監首席秉筆兼東廠提督的寶座,把東廠搞殘了,並不符合他的利益。反正這次之後,滕祥和孟衝肯定要滾蛋的。若那外廷的稟報是另一種說法,想必可以多少抵消鎮撫司這邊一些,自己再看看有沒有辦法,在拿掉滕祥的前提下,保全下東廠的實力。這樣自己將來,才不至於淪為光桿司令……還沒當上廠督呢,他就先進入角色了。
感激的朝張居正笑笑,馮保道:“那該如何奏對,還請太嶽兄教我?”
“不難。”張居正便將要點,言簡意賅的講與馮保,最後強調道:“關口是,不能讓錦衣衛負責此案,將其交給刑部,才能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事關內廷……”馮保為難道:“外臣不便審理吧。”
“要的就是這個不便。”張居正悠悠道:“大不了讓慎刑司和刑部一同審理,本來就是內外廷牽扯在一個案子裡,讓內外廷共同審理,是最合情合理的!”
“我曉得了。”說話間,兩人進了乾清宮,馮保安排他在值房中吃茶等候,自己則匆匆去西暖閣內稟報。
屋裡伺候的小火者,出去給張居正張羅茶點,值房中只剩下他一個。厚厚的門簾,隔絕了外界的聲音,偶爾噼啪的木炭燒裂聲,更顯得安靜無比。
張居正靜靜的坐在那裡,心裡卻百感紛雜,念頭無數。但絕對沒有‘悔不當初’、‘自艾自怨’之類的多餘情緒。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只是因為實力不濟、運氣不佳,而導致失敗罷了……現在要做的,是全力應付眼前的局面,看看有沒有敗中求和、甚至反敗為勝的機會。
無病呻吟,那是勝利者的特權,自己沒那個資格,更沒那個必要。更何況,自己也不是必死之局,究竟誰能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關鍵是要突出各種矛盾,把這池子水徹底攪渾了,水越渾、局面越亂,就沒有人能控制得住。而當場面失控時,一切皆有可能,就看誰的心黑手快臉皮厚了。
‘你別高興太早,我是不會輸的!’張居正緊緊攥拳,暗暗給自己打氣道。
第八一零章 長歌當哭(下)
沈府,外書房。
“皇帝縱慾過度,已嚴重精氣虛損、命門火衰,腎水乾枯而致不舉。”沈明臣輕言細語之下,便將宮闈最高隱秘,閒談般說了出來:“太醫說,若不清心寡慾,善加調理,不僅難以再舉,還會損陽壽的……調理還在其次,關鍵是個清心寡慾上,但皇帝對那房中一事上癮嚴重,已經到了日御十餘妃嬪,一時無女不歡的地步。故而這次所謂閉關祈福,實則是掩人耳目,真正是為了幫助皇帝治療性癮。”說著嘖嘖稱奇道:“那太醫也是個奇人,竟發明出一種銅內褲,給皇帝穿上,這樣連自瀆都不能,實在是高招。”
“唉……”王寅微閉著雙眼,斜靠在躺椅上,聽了卻一點笑不起來:“皇帝登基才滿一年,身子便如此衰弱,我看不是長壽之相。”
“是啊,”沈明臣點頭道:“自來帝王好色縱慾者大多短命,希望皇上這次能治療成功,日後清心寡慾,長命百歲吧。”畢竟能遇上個隆慶這樣的皇帝,是沈默三世修來的造化,若是再換個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誰知會是個什麼局面?
“別操心太遠了。”王寅微微搖頭道:“還有什麼訊息。”
“滕祥和孟衝攔下馮保一宿,今兒早晨等到張太嶽來了,才放他去報信。”沈明臣低聲道:“路上張居正說服,讓他以大局為重,不要落井下石,把這個案子交給刑部審理。”
“不愧是戰意盎然張太嶽,這招出的漂亮,刑部尚書黃光升是什麼人?久經考驗的徐黨骨幹。而大人雖兼管著刑部,但他和胡宗憲的關係盡人皆知,反而需要回避,不好插手。”王寅淡淡道:“還真是蓄謀已久啊,恐怕當時讓大人兼管刑部時,就存了這種萬一之心。”
“要說蓄謀已久,”沈明臣嘴角挑起一絲淡淡的嘲諷,道:“他比起咱們大人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多年來,大人一直隱藏內力,故意只和他用招數比拼,你來我往打得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