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到旁處,唯有垂眸仔細打量著手中的牌面,唇邊跟著勾出幾分弧度。
“成,你們三家只要有一家胡,今兒就算我輸。”
“我若輸了,在場的一人發一兩銀子紅封,趕明兒我再請你們一起來吃飯。”
“好,六爺闊氣。”
陸懷熠一發話,大家紛紛來了勁,斟茶的,奉點心的一擁而上,鬧嚷嚷地圍著牌桌打量起熱鬧來。
唯有芫娘扁了扁嘴,這定是她多慮了。
芫娘認同自己似得小幅度點了點頭,隨即兀自笑出一聲,又自顧自夾起鮑魚慢吞吞吃起來。
陸懷熠在這裡玩樂是天經地義,她怎麼會有他在幫她的錯覺?何況陸懷熠這人眼高於頂,怎麼可能這麼好心。
落日西沉,餘暉好似在院落裡蓋下一層金色的紗。
桌前頭圍坐的人,還正三三兩兩若有所思地摸著剛抽進手裡的牌,卻與院落融成一體,皆被鍍上了一道兒金邊。
院子裡熱熱鬧鬧,歡聲笑語,一時竟好似過年。
也不知是過去多久,虛掩著的院門忽而被人“砰嗤”一聲用腳踢開。
院落裡愉悅的氣氛被這動靜驟然打斷,芫娘最先察覺這動靜,便不由自主回過眸瞧過去。
只見得狗春兒大喇喇地站在門前,一雙眼珠子滴溜溜轉一圈,隨即惡狠狠地盯在翠翠身上。
“好你個翠翠,你天天往這院子裡頭跑,到底找的是什麼人?先前鴻運坊的人來咱們遠蘿樓,你在柴房裡頭藏的又是什麼人?”
“難怪才短短几日的功夫,你竟能賺上五十多兩銀子?原是私下裡頭養著個相好的。我因著你挨鴇媽的罵,你可怎麼給我賠罪?”
翠翠一滯,酒意瞬間醒了大半。
院中的熱鬧戛然而止,她怔怔地同狗春兒四目相對,一時之間好似沒了主意。
狗春兒見狀,只當是猜中了,登時越發盛氣凌人。
他掛上幾分小人得志的笑意,忙不迭回過頭,往門邊竄過去:“大博頭,快來,你快帶人進來瞧瞧。”
“你們要找的人,興許就藏在這院子裡頭。”
坐在一旁的芫娘不由皺起眉頭。
先前陸懷熠被鴻運坊攔住的過往仍歷歷在目,如今她雖知陸懷熠是個錦衣衛,可他一貫四體不勤,更何況如今是單槍匹馬,如何能同鴻運坊裡頭那些打手應對?
芫娘忙不迭望向紅芍,紅芍自然也極快察覺到了芫孃的用意。她絲毫不耽擱,只隨即衝著大家道:“快拉住他,把門關上。”
“等鴻運坊的人進來就遲了。”
情勢萬分緊迫。
午後跟著翠翠一道兒來的姑娘本就不在少數,聞言自然都接連起身,跟著狗春往門邊追去。
狗春兒連叫帶喊,一個勁地往門外跑著求救。
可誰知狗春還沒跑到院門外頭,整個身形便沒來由頓在原地。
芫娘正凝著緊張的神思,疑惑院子外頭到底出了什麼事,便見有人擋在狗春兒眼前,迫著狗春兒生生退回院子。
擋住狗春兒去路的,是位年輕郎君。
他年紀瞧著不過二十三四歲,膚色算不得白皙,眉宇間盡是不近人情的冷冽與堅毅,讓人瞧著便會心生敬而遠之的忌憚。
饒是狗春兒在白玉巷裡頭是出了名的潑皮無賴,此時也不敢不避其鋒芒。
那年輕的郎君緩步往裡,狗春兒自然也連連退回幾步。只是眼見得又要站回院子,狗春兒始後知後覺地振作起底氣。
狗春兒作勢仰起頭來:“嘿,我就納了悶了,你是哪來的孫子?敢擋爺爺的路?”
“等大博頭他們來了,信不信老子抄了你家門路,刨了你家祖墳?”
門前的郎君面色一沉,慢悠悠地步子一頓,隨即抬起手來便是一刀柄。
說時遲那時快,院中登時傳來一聲悶哼。
狗春兒還未顧得上再做絲毫的反應,就見什麼東西從他眼前頭生生飛出門外,“啪嗒”一聲跌在地上。
再定睛一看,就望見地上躺著兩顆血絲呼啦的門牙。
血霎時間從狗春兒嘴裡頭湧溢而出,沾滿了他一整張臉。他尚想要撲上去再抵抗,誰知卻被一腳踢翻在地,合著滿臉的血,直挺挺躺著,再也不動了。
院中隨之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站在最前頭的幾個姑娘花容失色,儼然早已經被這滿是血光之災的場面嚇得呆若木雞。
芫娘不知狗春兒是生還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