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已經八十四歲了,耳不聾,眼不花,身體還算硬朗,只是腿腳行走不是很利落。
看見四春,大舅笑了:“你都多長時間沒來看我了?人老了,不中用了,要不我就看你去了,以前是沒時間,現在有時間,腿腳跟不上去了,到哪裡竟給人添麻煩!”
四春神奇的發現,從北京回來以後,不光拴柱變得絮叨了,好像所有人話都多了起來。
四春也笑著說:“哪有那麼長時間,我最多兩個月沒來!”
然後,爺兩個坐在椅子上,掰著手指頭算日子,還真沒有兩個月。
花春看著四春笑:“沒事就多來看看我,我都日落西山的人了,有今天沒明天,看一眼少一眼了!”
四春的眼裡湧起淚花,舅舅說的對,確實是看一眼少一眼了,但不是舅舅,卻是她自己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了。
看見四春悲傷的情緒,花春哈哈大笑:“這有啥難過的,人有生就有死,老不死不成妖怪了?我都八十多了,早就夠本了!”
花春擺手:“不必難過,只要活著沒有遺憾!啥時候死都順其自然了!”
花春以為四春傷心是因為他年紀大了,恐怕時日無多了,卻不知道外甥女疾病纏身。
花春讓兒子給叔叔打電話,叫花秋也過來,好好聚聚。
半個小時以後,花秋也來了,七十六歲的老人,依然精神矍鑠,腰背挺直。
看見小舅舅,四春的心裡又一次湧起一陣心酸。兩個舅舅少年時期就失去了姐姐
,幾十年後才得以和唯一的外甥女相認。
也許用不了不久,又要親眼看著外甥女走到自己前頭去了。
他們是不是會非常難過?
“舅舅!”四春說:“我想和你們倆商量點事!”
花春問:“有啥事,你就直說,你大舅雖然老了,不中用了,你倆弟弟還多少有點能力。”
四春苦笑一聲說:“大舅,我死以後,能不能葬在我孃的身邊!活著我都沒見過她,到那邊我想陪著她!”
花春和花秋對視一眼,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這後事預備的有點早!才六十多歲,離死還早呢!”
“大舅剛才也說了,人早晚都會死,我先徵求一下舅舅的意見!”
花秋見四春說的認真,笑著接過話茬:“成,
只要你兒子同意就行!”
四春沉默了半晌,自己有三個兒子,兩個是劉大個的親兒子,只有一個是栓柱的。
劉大個死的時候,大淘和二淘主張和她娘併骨,光祖和光宗不同意,這事擱置至今,倒鮮有人提起了。
自從劉大個死後,栓柱和四春自然而然的在一起生活這麼多年,都已經忘了兩個人直到現在還是名不正,言不順!
舅舅的話倒給她提了醒,無論生死,她是不會再和栓柱分開了。
等到餘生回來,趁自己還活著,先把他的婚事了了,自己也要和栓柱把證領了。
有了那一個紅本,到了閻王爺那裡,也能理直氣壯吧!
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吃了一頓飯,回家的時候,花秋,栓柱和四春一起走了很遠,才戀戀不捨的分開,看著小舅舅走遠了。
四春的眼裡又一次湧起了淚花。
栓柱皺了眉頭,四春自從知道得了絕症,總想多看看自己親人,但又控制不住情緒,表現的很憂傷。
今天,她已經不止一次的差點流下眼淚。
栓柱很著急,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麼沒用。要讓四春隨時都能和親人們在一起,又能忽略自己生病的事實,實在太難了。
看見別人生病,親朋好友都來探望,以往拴柱覺得沒什麼,甚至還覺得那是親情的表現,但放在四春身上,他忽然覺得不妥了。
四春回來沒幾天,就連孩子們現在也不清楚她的病情。一旦知道,他們必定每天來探望,這種探望也會時刻提醒四春,她是個病人。
這種心理暗示,會讓人沮喪,這不是栓柱想看到的,也不是四春想要的。
回到家,栓柱把四春扶到炕上躺下,安頓好了,急急忙忙騎著腳踏車去了二淘家。
二淘嘴快,腿快,有些事還是她去辦比較穩妥。
聽到四春得了白血病的訊息,二淘哇的一聲哭起來,哭的栓柱心裡也酸溜溜的。連眼圈都紅了。
在四春面前,栓柱一直表現的很淡然,但他的心裡其實非常難過。
栓柱一聲不吭的看著二淘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