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尷尬,可夜朝夕並沒有像以往一樣仰天長笑,也並沒有狠狠地打擊我,他只是默默地收起了畫卷,透明色的眼瞳一下子盛滿了一種情緒,不再是捉弄,不再是嘲諷,不再像是一個大人俯瞰著小孩。
詭異的沉默之後,聽到夏夏在大老遠就喊,“夜公子,夜公子!山下來信了!”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夜朝夕很快地趕赴了雪之琉璃宮,我跟夏夏則慢慢地走回去。這一帶我們已經很熟悉了,而且泰雅雪山的特色就是沿著上山的道路散落著人家,都是聖雪族人,所以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唯一的安全問題會出現,那就是被年輕的姑娘們看到夜朝夕。
“小姐,你喜歡夜公子麼?”路上,夏夏一邊扶著我,一邊突兀地問道。
“喜歡他就有鬼了!”我咬牙切齒地說。心想,這些年我受的苦還不夠麼,這個人簡直就是來克我的,想我戚璟萱,天不怕地不怕,是雯姨嘴裡的小魔王,偏偏給這個夜朝夕治得死死的。
但我也不得不承認,我已經漸漸用一種仰望的姿態看著夜朝夕,他臨風而立的時候,折梅輕嘆的時候,侃侃而談的時候,靜坐樹梢的時候,獨自吹笛的時候。那超凡脫俗的氣質,以博學多才為依託,並隨著年齡的增長,眉目的逐漸舒展,而有了一種風骨,煙雲水氣,簡約雲澹。
傍晚,我在梅園裡找到了他。
他坐在離地十幾米的樹梢上,寬大的衣袍墜下樹枝,月白的髮帶綁著後腦勺的一小搓頭髮,整個人簡約素雅,隨性自然,彷彿是天外來客。霞紅落在他的身上,讓他烏黑的發和素淨的白衣也發出橙光,這橙光讓我頃刻之間清醒,知道這是凡人,而不是誤降落人間的仙人。我站在樹下只能看到他舉著笛子的細白手腕和纖長的指節,他的表情我看不見。
“這曲子悲傷,有什麼煩心事麼。”我仰頭大聲地問道。
聞聲,他放下笛子,飛身下了樹。他一步步向我走來,我這才發現,三年的時光,俊美的少年郎已經長大。
“笛子沒學會,聽力倒長進了不少。”他拿著笛子輕輕拍打於掌心,還不忘記挑我毛病。我咧開嘴笑了笑,儘量在笑的時候撐大眼睛,大概是這個表情太逗人,他樂得仰天大笑了起來。
“山下來的信,說些什麼?”看著他的笑容,我乾脆直奔重點,誰知道到了後面“土豆塊”這個稱呼是不是就冒出來了。
“丫頭,我可能要走了。”
三年以來第一次,他把手放在我的頭頂上,輕輕地揉了揉。他很少表現出親暱的動作,哪怕是我主動拉住他衣襬的時候,他也是不動聲色地抽回衣服,一臉厭嫌。
“為什麼?!你不是要教導我到十五歲麼?我還要幫你去勝那個陸弘熠呢!”我一著急,就抓住了他的袖子,忘記了他的“潔癖”,這是個連花瓣落在肩頭都要皺眉的男人啊。
這一次,他卻沒有生氣,也沒有抽走衣服,而是在我的面前蹲下,與我平視。那雙透明的眸子聚集著天地的靈氣,我有些害怕與他對視,我更害怕這一別,此生就再也看不見這雙眼睛,再也見不到“夜華”。
“還記得這三年我都教了你什麼嗎?活在物外,不能大喜大悲。如果不能用平常心面對,怎麼能夠冷靜地處理事情呢?《心經》都是白抄的?”他的笑容是真誠的,溫暖的,就像他是我相識了多年的好友一樣。
“我不管,你答應要做我師傅的!”我的鼻子一酸,一把撲進了他的懷裡,攥著他厚厚的衣襟,大聲地哭了起來。
他的手輕拍著我的背,默默地抱著我,聽我哭泣。
這難得的溫柔讓我哭得更大聲了。他雖然嚴厲,卻真的是一個好師傅,三年的時光,原以為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地與他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現在看來,他也是喜歡我的,至少是師傅對徒弟的那種喜歡。
“你的資質很高,更是志存高遠,跟著我,你最多成為一個風流名士,要想‘振翅高飛’的話,就需要另一個人的教導了。所以,”他按著我的肩膀,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不是我不教你了,而是教不了你了。”
“我不要‘振翅高飛’了好不好?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趴在他的肩頭,趁機鼻涕眼淚全糊了上去,策劃了三年都沒成功的汙染計劃,居然在此刻這麼地輕而易舉。
“傻丫頭,不要浪費了你的天賦,你能一眼看出那幅畫的真意,說明你心志奇高,縱觀天下,有幾人能與你比肩?更不要說你才是個五歲的小丫頭。如此,為師對你的期望甚高。”為師?你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講話幹嘛跟個老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