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之後,看上了凡間的男子,卻抗拒本性。”
“什麼本性?”衛正奇道。
“妖大多有其本性,比如有的妖嗜血,以凡人血肉為食,有的妖以靈魂為食物,有的妖素食,全然無害。雪女的本性便是食用心愛之人的靈魂,並將愛人的肉身冰封,供自己觀賞。”樂問彷彿在背一段書。
衛正四下看了圈:“她的愛人不在啊,既然是雪女,為什麼還會被雪封凍?”
“她愛的凡人已死了很久,她沒有食用那男人的魂魄,一年比一年冷,冷到極致,便成了這樣,被自己製造出的冰雪封凍了起來。”
衛正覺得匪夷所思,但看樂問一臉認真,不像在逗他。搓了搓冷得凍僵的胳膊,語調哆嗦地說:“那為什麼記憶會在雪妖身上,他也是雪女?”
“不是。他是雪神。對這雪女產生了剎那的憐憫,大概覺得雪女是因為天道的不合理而遭受厄難。”
衛正坐在梳妝檯前的冰凳上,冷得屁股發木,又站起來搓了搓屁股,梳妝檯上放著些小東西,妝奩,梳子,女人的胭脂盒子,胭脂盒子一碰就裂成兩半,中間掏空了的,只是沒有胭脂。
衛正眼前彷彿看到那個漂亮到極致的男人在這連外頭雪風都聽不太清的洞中,與那被封凍的雪女在一起,於無聲中,一點點打造出這山洞來。
無聲而難耐的寂寞,重複了一年又一年。
下山路上,樂問顯得很疲憊,不住拿捏鼻樑。衛正往她面前一趴,大度地拍拍自己的背:“上來,我揹你。”
樂問道:“我現出原身。”
“不用,快上來,就你那點分量。”衛正嗤之以鼻。
背上有個人,衛正心裡想。這種想法讓他心頭生出奇怪的力量,一步一個腳印地頂著風雪前行。
不片刻,衛正覺得頸窩裡有點癢,自己又夠不著,他想起擔心失眠的時候也總這樣,因為擔心注意力過於集中在身體的某個部位,那處就很容易會發癢。
他額上冒出汗。
“樂問。”
“嗯?”樂問偏頭的動作讓衛正有所察覺。
“幫我撓撓,頸窩裡,好像有蟲子進去了。”
樂問:“這麼冷還有蟲子?”
“有啊,蟲師裡就有很多下雪天出現的蟲子,蟲師你知道嗎,就是專門對付各種蟲子的人,有點像道士,蟲子則有點像妖。”
樂問的手在頸窩裡摸索,她手指微涼,衛正舒服地咧開了嘴,沒一會兒,聽見樂問問:“行了嗎?”
“好了好了,不用撓了。這裡好冷。”衛正出生在南方,長大在南方,一年到頭都難見一次大雪,在雲曲鎮這幾天,看過的雪比在現代看過的加起來都多。
一股暖流自背心傳入。
衛正立刻會意,知道是樂問在他背上施為,笑了笑,眼內有點豔羨:“法術就是好,怪不得那麼多人想成為神仙。”
“神仙也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
“你在想那個雪神?”衛正聽樂問沒做聲,便知道她一定還在想,安慰道:“你不是說,妖去還自然中,還會從自然中而來嗎?他們都沒有死。”
樂問將頭臉貼在衛正的肩膀上,衛正心底裡竄起一種衝動,彷彿一團火在燒,他抿了抿嘴唇,將樂問背高些,沉聲道:“天道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總歸來一遭,走一遭,就沒有遺憾了。”
樂問緊閉著眼,趴在衛正的頸窩裡,她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那時候的衛正還不是現在的衛正,她像而今這般,陪他走過千山萬水,是他手中一道利器,她曾作為他的兵器,解救過許多人或是妖,甚至是鬼。他知道她是難得的法器,卻像對待人一般尊重她,漸漸教會了她人的情感,然後他牽著一隻妖到她跟前,告訴他他決意要娶她,哪怕以叛出師門為代價。
“樂問?”半天沒有聲息,衛正出聲試探樂問是否睡著了。
環著衛正脖子的手緊了緊,她聲音帶著點鼻音:“嗯?”
“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小玩意兒之類的?”
樂問想了想,答:“沒有。”
“那你喜歡什麼?”
“喜歡……喜歡什麼……”她喃喃自語,想了想才說:“簪子,從前我有過一柄,月牙形的,掛著玉珠,只是弄丟了。”
為什麼是月牙,她還記得曾經那人說,她就像是月亮中走出來的,眉發全白,恍若仙人。所以送她的簪子也是月牙的,只是那時她還是少年身,也不常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