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悄聲道,“其實要我說,戶部至此,不一定是太子就希圖這些銀錢。太子初掌戶部,如何才能收攏人心,打個比方,先時戶部的油水是一千兩,到太子掌管戶部,戶部當差的油水增至三千兩,這就是實實在在的好處了。若如此,誰不念太子的好處呢?”
“怎麼能有這般糊塗的事!”五皇子急道,“江山可是祖父辛辛苦苦打下來的!”他們老穆家的!太子,太子這不是縱著旁人挖自家牆角麼!
謝莫如淡定提醒,“彼時太子還不是太子。”不要說太子,誰不需要人支援,穆元帝也要朝臣忠心。
剩下的話,謝莫如不說,五皇子也知道了,太子不是太子時如果用這種法子收攏戶部上下人等,也不可能在做了太子就改的。相反,開此先例,怕是戶部人等以為有太子默許,自會變本加厲。而地方官員,等著戶部銀錢發放,自然要打點,哪怕打點花銷倍增,礙於戶部是太子的地盤兒,沒人願意得罪現任的儲君,將來的皇帝。怕是地方官只當是給太子殿下進貢了呢,當然,戶部得的好處,不可能不給東宮進貢。
誰會嫌銀子多呢?
只是,五皇子仍忍不住一聲嘆息,“我總覺著,朝廷的銀子,還是該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前朝覆滅,皆因朝綱敗壞。都說前朝末帝如何昏庸,其實說句實在話,他還不算特別昏庸。前朝有此下場,一則朝綱敗壞,二則藩鎮勢力過大,以臣凌主,君權不存。這兩者,並不是平民百姓導致的,前朝至此,原因還在於仕人。所以我覺著,治國治藩,不僅在於治理百姓,更在於治理仕人。尤其是官員,自品性到能為,都要細細斟酌。官員好了,派他們到地方,地方才能好。倘官員先壞了,到地方只知巧取豪奪刮地皮,天下焉能不亂。”
五皇子感嘆一回,早早安寢。
五皇子還能睡得著,穆元帝收到他五兒子的秘折兼家書,是覺都睡不好了。
五皇子其實寫得還是相當委婉的,但再如何委婉,就像他說的,他既知道,不好不跟他皇爹說一聲。對於一個帝王,真相較粉飾太平重要千百倍,只要這個帝王不太昏庸。
穆元帝並不是自欺欺人的性子,自打前些日子他五兒子說,兵部給我們閩地的軍械,多有不合格的,還有以舊充新的事兒。這也不只是五皇子自己說,其間夾著閩地將領的密奏陳詞,尤其五皇子一點兒沒替閩地瞞著,什麼軍源不足吃空餉,糧草上做手腳的事兒,五皇子都同穆元帝說了。幸而穆元帝有了年歲,人有了年歲,脾氣就緩和了。遇著這事兒,穆元帝雖也免不了氣一回,只是,氣過一回後,穆元帝沒聲張,先是命人悄悄在兵部查了。如今南安侯是兵部尚書,當然,南安侯這兵部尚書做的時間還短,上任兵部尚書在前年地動時不幸遇難,穆元帝就令南安侯補了兵部尚書的缺。穆元帝一查,真尼瑪一肚子火氣。因穆元帝自認是絕世好爹,自從兒子們成年,為了歷練兒子們,便將兒子分擱在六部歷練,這不,大皇子就擱兵部了。皇子在兵部,就等於給兵部尚書頭上再安一頂頭上司。
大皇子在兵部的時間比南安侯長,兵部的肥水部門,譬如武選司,專管著武官的選拔、升調、承襲、封贈諸事,一聽這職能就知是何等肥水衙門了。還有武庫司,掌全國之兵籍、軍器之事,更是肥的冒油的部門。於是,這倆部門,大皇子都牢牢的捏在自己掌心,不容人染指的。南安侯雖爵位高,可他也比不上大皇子的身份哪。於是,南安侯鮮少管武選司、武庫司的事兒,他管著職方司、車駕司、稽俸廳、會同管,聽著是四樣地方,可這四樣地方的油水加起來也比不了一個武選司。
要說穆元帝不知道他大兒子緊把兵部要害部門的事,那就是睜眼說瞎話了。穆元帝是做親爹的,難免有些私心,自然是偏著自己兒子的。穆元帝這心思,不知南安侯曉不曉得,但不論南安侯曉不曉得,反正人家南安侯不傻,人家沒跟大皇子爭。大皇子你願意怎麼著怎麼著吧,反正萬里江山是姓穆的,又不姓胡。
南安侯能少年封侯,自然不會是個傻的。
人家啥都不爭,而且,南安侯是穆元帝嫡親的表弟,又是難得的明白人,以至於,現在穆元帝真不好讓表弟替兒子頂下這兵部的屎盆子。
五皇子遞的是秘折,主要就是考慮這事兒關係到皇族臉面,五皇子很有父子兄弟愛,雖然他覺著他大哥這事兒辦的不對,但考慮到他皇爹他大哥的臉面,五皇子很謹慎的用了秘折。這一舉,給了他爹充足的調查空間,而且,將事情放在一個可控的範圍內,同時也沒有讓大皇子太過難堪。儘管大皇子被穆元帝私下狂噴了大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