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漠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便緩步離去。
蘇晗步上石階,走到廳堂門前,遲疑了片刻才撩簾而入。
外面的陽光明媚,廳堂內顯得有幾分陳黯,細微的灰塵在傾瀉而入的陽光之中飛舞著。
世界忽然變得分外寧靜。說不出原由,蘇晗稍稍有些緊張。斂目相看,貴妃榻上的羸弱女子入眼來。
烏黑的髮絲沒有任何裝飾,柔順地散在肩頭。純白色的上衫,粉色裙子。那粉色極為淺淡而嬌柔,恰到好處地呼應著女子此時的柔弱。蒼白的容顏,眉目如畫,一顆淚痣似是一個顯眼而帶著幾分傷感的標誌。即便病魔纏身,女子眼中仍然流轉著清冷、孤傲。
藍靜笭,比蘇晗想象中更美更出色。楚雲錚有一句話說的是事實——藍靜竹或者藍靜笗的姿色,連眼前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及。這種女子若是境遇順暢,恐怕永遠不會給人美人遲暮的感傷。真正的美人便是如此吧,外在的境遇,不論吉凶,都只能彰顯她的美麗,或令人憐惜,或令人驚灩。
與此同時,藍靜笭亦在打量著蘇晗。漆黑長髮以簡單別緻的玉質簪釵綰成髻,一襲淡如煙霧的紫色衫裙,靜立堂前,身姿玲瓏,意態風流。絕色容顏,卻不如那雙明眸中閃爍著的光芒襲人。這女子那雙明眸,似帶著魔力一般,引人細看、探究,探究之時,才發覺宛若深海,無從窺探。
藍靜笭不由苦笑。他娶的這女子,必定心機深沉,他累不累?
“你想見我,我來了。”蘇晗見對方久不開口,便先自報家門,之後從容落座。
“你來了。”藍靜笭嘆息一聲,“此際倒覺得,不如不見,不嘆惋。”
這是什麼話?和葉無涯的禪語有異曲同工之妙。蘇晗直接忽略。
“郡主還好麼?”藍靜笭道,“都說郡主是王爺王妃的掌上明珠,現今多大了?”態度不是不卑不亢,倒更像是居高臨下的姿態。
蘇晗戲謔一笑,你怎能和一個病重之人計較這些細節呢?便笑道:“七個多月了,一切都好。”
藍靜笭又問道:“郡主像誰?是不是很像王爺?”
蘇晗有些不解,“像王爺更好麼?”
藍靜笭別有深意地一笑,“若不像王爺,王爺會視為掌上明珠麼?”
這話很容易讓人想偏,深想的話就少不得要生氣。蘇晗歉然一笑,“郡主和我十分相像,你聽了不會不高興吧?”
藍靜笭斂了笑意,垂下眼瞼,“你們的郡主,和誰相像又關我什麼事。”
“說的是,找你這麼想——別人的生死又和我有什麼關係。你若無事,我便回去了。”
蘇晗覺得藍靜笭的態度很有問題——明明是她屢次三番要人把自己請來,來了卻又是這種不陰不陽、莫名其妙的態度。不論是死人還是將死之人,她蘇晗見得多了,到此時已不覺得需要對她就該網開一面、格外憐憫。別說是楚雲錚的紅顏知己,就算是舊情人,她此刻都不覺得該忍讓什麼。
藍靜笭這才抬起眼來,唇角含著一絲笑,“請你過來,只是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能甘願被王爺利用,和我竟然有相同之處。”繼而自嘲道,“只是我更苦一些,王爺不願利用。”
“又是舊話重提。”蘇晗有些無奈地問道,“你能說些我沒聽過的挑撥我夫妻二人的話麼?”
“這是事實,又何必遮遮掩掩不肯承認呢?王爺那種人物,被他利用是福不是禍,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藍靜笭眼色澄澈,復又解釋這話的由來,“你與王爺成婚之後,我曾問過他,他預設了。我又不會因此笑話你,又何必不愛聽呢?”
蘇晗亦是眼神誠摯地看著她,“就算這些是事實,你覺得你說這些話對於王爺有什麼好處麼?若我每日和他為此事爭執,你就高興了麼?”
“這是你一早就知道的事情,若非心甘情願,怎會與王爺走至如今這番光景?”藍靜笭笑容轉為諷刺,“怎麼,我說了這件事便不能甘願了?便要和王爺鬧了?”
神邏輯展開了。
蘇晗很糾結,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做得過了,就是欺負病人,什麼也不說,自己未免太憋屈了。轉念一想,她面色轉為平靜,“王爺忙著幫你完成夙願,我來看你,是因為同情你的遭遇。可你在做的,卻是讓一眾人都因你而不快——香綺漠要為你曾經的一場痴戀忙碌,哪怕他心裡的人是你;我們夫婦要因為你的一番話而不能平靜度日——人活到你這地步,也算是不易,若非心是石頭做的,都不會做出這種事來。我若是你,會好好替一雙兒女打算,也不枉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