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家門首上,卻見門前清清靜靜,更無一人。他心內疑惑,走回家中,要招管家來升一問緣由。小廝天福上來回說,來升已往提刑院去了。傅沐槐一聽,更覺詫異,想了想便先進了上房。
進得房內,卻見陳杏娘在炕上歪著,傅月明坐在一旁。
傅沐槐便問道:“這是怎麼個緣故,我才走開不到半日,就生出事來了。”陳杏娘才待開口,傅月明便搶著道:“父親不在家,就叫這些市井潑皮,上門來欺凌我們母子兩個。母親同我在屋裡聽見動靜,嚇得跟什麼似的。又聽見這些人要打進門來,無法之下,只得叫家人拿了父親的帖子,到提刑院去告狀。幸喜提刑院的老爺肯做主,將這些人拿了去。不然,若是竟讓他們闖進裡頭,大鬧起來,可怎麼好呢?”
傅沐槐說道:“咱們家雖不是什麼深宅大戶,到底也有一兩層的門戶,又有這些家人看守,怎能夠如此?”傅月明說道:“父親這會子倒是說得好,可是不知當時那情形,這夥人在門上嚷鬧的那個厲害。母親同我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險不唬死!何況,就是他們闖不進了,莫不就聽憑他們在門首上當著鄰里街坊的面,敗壞咱們家的名聲?”
傅沐槐頓了頓,說道:“這話卻也有理,然而你這孩子也未免忒大膽了。如今你也是有婆家的人了,這樣出去拋頭露面,不怕人說閒話?”卻原來,他適才話沒聽明白,只道是她親身走到外頭去鋪排佈置。傅月明才待笑說不是,外頭廊下便有人進來報信稱來升回來了。
三人聞訊,皆感詫異,都說道:“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便將來升傳到裡頭問話。
那來升進來,與老爺太太並姑娘見禮過,就立在地下。
傅沐槐先問道:“你去提刑院,提刑老爺怎麼說?”來升道:“司徒提刑將那起人都收了監,叫我回來告與老爺一聲,只說對不住,他治下竟出了這等事情。叫老爺不必擔憂,他必定秉公處理的。因小的回說老爺生意忙碌,不在家中。司徒提刑便說不妨事,他到明晨在審理這起人,還請老爺明日一早過去。”
傅沐槐聞言,心中頗覺納罕,當即說道:“往日裡我雖也同這司徒提刑略有些往來,然而也不過是泛泛罷了。怎麼如今他竟這等客氣起來?”傅月明在旁微笑道:“只怕是今非昔比了。”
傅沐槐不解其意,卻也不甚追究,又吩咐了幾句話,打發了來升下去。
那來升才走至大門上,又被屋裡的丫頭喊了回去,說老爺另有話交代,他只得又轉回去。只聽傅沐槐說道:“我心裡想著,這一向也多累及司徒提刑,不如送些禮物過去酬謝一二。我記得我下南洋置貨時帶回的幾件土產,現還在庫裡收著,等閒買不來的。你去拿鑰匙開了門,就把那幾樣東西包了罷。”
來升才待應下,傅月明卻搶在裡頭說道:“父親先不忙叫管家打點禮物,我有話要說。”傅沐槐只得住了,問道:“你又有什麼鬼主意了?”傅月明笑道:“也不是鬼主意,只是幾句話。”因說道:“父親斷斷不要送東西過去。”傅沐槐奇道:“這卻為何?你往日裡也總說人際交情何等緊要,怎麼倒攔起我來?”傅月明說道:“父親要結交呢,那是沒什麼不好的,只是時候不對罷了。父親才也說過,咱們家同司徒提刑是沒大深交的。父親的禮早不送晚不送,偏今兒司徒提刑在咱們家拿了人去送,豈落人話柄?敢說,都是咱們家拿錢擺佈了這起夥計。他們正要往咱們身上潑髒水,父親不說避著,倒迎上去麼?”
傅沐槐聽了這話,也笑道:“你說得有理,我卻糊塗了,竟沒想到這一節。”話畢,便揮手叫來升下去了。
打發了來升,陳杏娘方才出聲道:“今晨你一早出了門,這夥人就上門大鬧。你又不在家,我正不知怎樣才好。幸而有月兒拿主意,不然事情還不知要弄到什麼田地!得你回來,事情竟也了了。”
傅沐槐聽說,便向傅月明笑道:“你倒是聰明得緊,知道暗度陳倉呢。”傅月明一笑,又問道:“父親今兒可是去那新鋪子裡了?修繕的怎樣了,可能開張了?”傅沐槐皺眉道:“修繕已大致完工了,只餘牌匾沒得,這也罷了。只是夥計並掌櫃不好尋。經了前頭那場的事,我也不敢輕易用人了。”
傅月明聽說,當即笑道:“我與父親薦一人如何?”傅沐槐奇道:“你素來只在家中閒著,哪裡認識什麼人了?”傅月明笑道:“也不是外人,就是咱們家的家下人罷了。”因說道:“就是咱們家裡如今管往鄉下買辦柴米的家人長更,我看著倒好,為人忠厚,又很有幾分力氣,在鋪子裡做個夥計該當充的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