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害過你。至少現在還沒害過你。”葉寒說,“別多想,如果他真的有問題,我會保護你。”
“……因為我身上的狗牙很重要?”方易嚥了口唾沫,“詹羽呢?他又為了什麼接近我?我身上還有什麼是他想要的?”
葉寒一時語塞。他想說狗牙當然很重要,三十多萬,我的全副身家。但又覺得不僅是這樣。方易也很重要,自己想要護著他,並不完全因為他身上戴著的東西。他下意識覺得這樣的話不太妥當,雖然一時也想不清楚為什麼不妥當,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握住了方易的手,擦去他手心冒出的冷汗。
方易漸漸冷靜下來。
他並非不相信葉寒說的“保護”。只是這種保護是很短暫的。葉寒始終會帶著狗牙離開,而且這個離開的日子一天天臨近。
方易心想,老人們提及的那個孩子也許真的是詹羽。在他曾經住過的家裡,盤桓著這麼多的惡靈,而每一個惡靈都和他長得相似——方易只能想到一個可能:這裡站著的每一個靈體,都是詹羽死過一次的證明。
從嬰孩時期,到二十多歲的現在,他每死一回,這裡就多出一個惡靈。
葉寒皺了皺眉:“有些不對勁。”
他見過的惡靈比方易見過的人還多。惡靈還帶著人的部分記憶,同時也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其中最顯著的一個特徵,就是他們的移動都是帶著目的性的。
“惡靈的思考能力有限,但目的性很強。本來就是因為執念還在,所以沒法超脫,它們的系列動作一定帶著指向性,而且活動的願望非常強烈,不會有這種……呆站著的情況出現。”
被葉寒的話帶動的方易一時也沒空傷懷了。他想起自己所遇到的惡靈,無論是想和他親吻、擁抱的,還是祝正義或者小學班主任,確實都帶著強烈的目的性。陳小禾在惡意值升高的時候,也對診所表現出了非常強烈的恨意。
方易問:“所以是怎麼回事?”
葉寒從包裡掏出一塊圓形的小玻璃片,隔著玻璃片觀察惡靈。
“……這些都是不完整的靈體。”葉寒說,“少了些東西。”
正想問他究竟少了什麼,身後的山路上傳來一聲驚呼。
兩人回頭,看到一個老婆子站在另一頭,慌張地朝他們招手。“回來!快回來!別走過去!”
方易立刻認出她就是昨天坐在方家門口剝豆子的老人。兩人向老人走過去。老人拍著胸口,驚慌不已:“方易……你不要過去,千萬別過去……那個地方太髒了。”
“張媽。”方易說,“那裡以前住的什麼人?”
老婆子詫異地看著他:“你……你不記得了?”
方易只好再把車禍的那一套說辭拿出來。老人信了,堅持不許兩人逗留,帶著他們往回走。
“你居然不記得了,以前和羽仔關係很好的啊。”老人說,“也只有你和他能說得上話。”
接下來的十幾分鍾裡,老人口中說出來的往事完全顛覆了方易之前對詹羽的印象。
十幾年前,張宏志還是個半大孩子,方易自然更加小。隔壁村的詹羽已經名聲在外:不說話,脾氣古怪,最大的特點是死不了。大人小孩提起他都是一臉畏懼和好奇。詹羽就僅僅是死不了而已,完全沒有任何傷害別人的能力,人們在他身上嘗試過很多方式,試圖令他呼吸停止,但沒有一次奏效。“羽仔能不能死”成了他們熱衷討論和實踐的一個遊戲。
那一年春天,方易跟著張宏志和幾個同村的孩子上山摘果子。他們在山路上遇到了詹羽。
詹羽也是出來摘果子的。這座山上野花野果很多,充飢或作零嘴都很合適。
張宏志早就聽大人們說過詹羽的事情。水淹、火燒、折斷手腳,都無法讓他死去。十幾歲的孩子起了惡念,他們將詹羽團團圍住。
抱著一捧果子從坡上滑下來的方易只看到表哥和他的朋友們圍成一圈,對圈中的那個人拳打腳踢。有孩子從旁邊抄起了成人拳頭大小的石塊。
方易害怕地大叫,手裡的果子掉了一地。
張宏志等人把詹羽打了一頓之後從山上推了下去。死了嗎。死了吧。他們大聲議論,有幾個一直不太敢動手的孩子指著山下那一大灘血發出尖叫,轉頭就跑。恐懼的情緒終於抬頭,張宏志和其他的孩子也慌忙跑了,只剩方易一個站在崖邊,呆呆看著山下緩慢蠕動的詹羽。
“他很疼!表哥!”方易回頭大喊。張宏志頭也沒回,一溜煙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