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能完全掌控整個北齊,強敵來犯,高興重傷,對北齊來說,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唐愛卿,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禦敵?”拋開心中的思緒,高長恭認真地看著唐邕道。
“我方兩面受敵,精力多有分散,如今只有依仗城池固守,消耗下去再謀他途。”
唐邕擰眉沉思著,緩緩道:“周人去歲新敗,又逢新軍繼位,士氣未必高漲,而南汾、東雍、晉數州城池俱已加固,城中有精兵悍將把守,糧草物資亦是充足,與晉陽相距較近,隨時可以馳援,短時間內倒是不用擔憂。”
“但朔州地處邊陲,雖然小王爺經營年餘,但突厥氣勢洶洶而來,不可輕視。況邊境多空曠地帶,若是突厥以優勢兵力圍困朔州,再派精銳騎兵繞過朔州,直入我國腹地,騷擾我國百姓,我方必會為此疲於奔命,落於下乘。好在朔州傅伏將軍精於防守,有他在,朔州縱不能稱得上固若金湯,突厥也絕對討不得便宜。”
“依微臣之見,當在朔州派遣重兵,同時命小王爺麾下騎兵伺機在側,一來可做突襲之用,二來若他缽可汗果真命人深入我國腹地,只有他們才能將之剿滅。”
“愛卿分析得極是清楚,如此我們也只能以不動應萬變了!”頓了頓,高長恭又道:“朕欲在晉州委任一員統帥,負責對抗周軍,愛卿以為誰最合適。”
唐邕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燭光閃動,他的臉色亦是忽明忽暗。無論是他還是高長恭,突然發現,偌大的國家竟找不出幾個能掛帥之人。
王琳坐鎮南方,威懾陳國,無法北上;獨孤永業在黃河以南,也要防備周軍突襲;傅伏自不必說,而能勝任的高興此時卻是重傷不起。
沉默良久,唐邕猛地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高長恭,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皇上,若您不認為微臣年邁、才疏學淺,微臣願親往晉州,力抗周軍!”
高長恭雙眉輕挑,緊緊地注視著唐邕陷入了沉思之中,好半晌才緩緩搖了搖頭。
唐邕心中一震,一股難言的苦澀與失落湧上了心頭。他不敢去猜測高興為什麼否定了他的自薦,只是有些失神地望著面前的書案,竭力地壓抑著有些粗重的呼吸。
“唐愛卿,你是大齊數朝肱骨之臣,神武皇帝更是對你讚賞有加,朕知道,以你之才,掛帥領軍綽綽有餘,只是朕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託付於你啊!”
高長恭語重心長的話頓時如那春風一般將唐邕心中的陰冷驅散,他微有些愕然地看著高長恭,一時竟忘了言語。高長恭微微一笑,接著道:“唐愛卿,朕戎馬出身,領兵打仗,上陣殺敵自問不弱於人,但居於後方排程,治理民生需要朝中百官鼎力相助才行。”
“此次周軍與突厥來勢兇猛,北與西兩方我們都不能失敗,否則腹地百姓必會飽受戰火的荼毒,甚至整個國家都會滅亡。”高長恭的語氣極為沉重,使得書房中本就壓抑的氣氛更顯凝重,“朕欲御駕親征,親赴晉州抵禦周軍,這後方之事卻需要唐愛卿操心了。”
唐邕聞言,不由焦急地道:“皇上,您乃一國之君,萬金之軀,怎能親去禦敵?我方兩線對敵,更需要皇上居中排程指揮啊!”
高長恭抬手,阻止唐邕繼續說下去,認真地道:“唐愛卿,這不是朕一時之念,而是深思熟慮所得。如今興兒重傷不起,訊息傳出必會使天下震動,影響全軍士氣,朕若御駕親征,自可鼓舞將士,使萬眾一心,共抗敵軍啊!倘若山河破碎,朕自難逃一死,與其如此,不如戰死疆場,方不負百姓期許,不負一腔熱血!”
唐邕一臉震撼地看著高長恭,眼中精芒暴閃,體內沉寂的鮮血不由沸騰起來。
看著面前這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他似乎又看到幾十年前那睥睨天下,霸道無比的男子。倘若高緯能有他一分的豪氣與勇氣,這大齊的江山何以會淪落至此?
“唐愛卿,答應朕,好嗎?”高長恭緊緊地注視著唐邕,語氣格外誠摯。
唐邕渾身一震,心神激盪不已,離座而起,恭敬地拜倒在地,一臉堅定地看著高長恭,大聲說道:“皇上,您放心,但微臣尚有一口氣在,一定保證後方穩固!”
“多謝了!”高長恭起身將唐邕攙扶起來,緊緊握著後者有些枯瘦的手,懇切地道:“唐愛卿,他日凱旋而歸,朕必不相忘君之功勳!”
唐邕笑著搖頭道:“皇上言重了,此乃分內之事,只願天佑我大齊!”
高長恭頷首,心中的擔憂略減,突然想起了什麼,遂開口問道:“唐愛卿,朕聽說你有一孫兒喚作唐儉,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