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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是個好人,客氣謙虛,禮數周到,從不和人爭個長短。可惜呀,生就的個白虎命!”

白虎命!杜靜心裡絞痛。等眼前的大媽嬸子過盡,她不再給後面的人讓路,她實在怕在讓路的時候,再聽到類似的話。

也許,自己真是白虎命!不然,怎麼自己一進婆家門,公公就猝然死了呢?

想想那天晚上,新婚的喜氣還融在爆竹的硝煙裡沒有完全散盡,夜色在月光裡濃濃地發酵一種纏綿,正當她和江波欲喜嘗人生的極樂,卻突然聽到了媽媽絕望的呼喊。那個晚上,與其說是洞房花燭,不如說是人生的死別。為他們的婚事前前後後勞累了半個多月的公公,在那天晚上,送走最後一批客人,一躺下去,就再沒有起來。

營葬了公公,她才知道,公婆一輩子慘淡經營積累的財富,被婚事和喪事耗了個精光,婆婆原本健康的身體,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擊垮了。

婆婆從此喜歡往廟上跑,燒一柱香,許幾個願,乞求一家平安。然後自然就會有何家嬸嬸來勸:“他嬸子,江大哥走得古怪,你就不找王瞎子算算?他算得可準得很喲!”

王瞎子是廟裡的一個算不得和尚的和尚,說他算不得和尚,是因為他沒有受過戒,也不剃成光頭;說他是和尚,是因為他常年住在廟裡,守廟,算命,主持廟務,籌辦廟會,這些事情都是他在操辦,已經儼然一個住持和尚了。他能算命,也不知道跟誰學的,也沒見算準過什麼,但相信他的人就是多,人們幾乎是毫無理由地相信一個瞎子。於是婆婆就很自然地在何家嬸嬸的陪同下去廟裡找了他。算完回家,婆婆傷傷心心地哭了一場,之後,便開始皈依佛門,吃齋,唸經,虔誠得誰也勸不轉來。

有一天晚上,杜靜因妊娠反應強烈,早早地睡了,卻怎麼也睡不著。江波在一旁守著,憐愛地分擔她妊娠反應的痛苦。婆婆在堂屋做功課,濤子也在做功課。因為婆婆唸經影響了濤子,濤子說:“媽,你就別唸了,你一念,我都沒心思做作業!”媽媽果然就不念了,只是長嘆了一聲。濤子笑著說:“媽,你別老嘆氣,嘆得跟觀音廟似的老氣橫秋。雖然爸爸不在了,但你還有兩個出息不小的兒子,一個孝順的媳婦,呵呵,你知足吧!”媽媽便呵斥濤子:“你小子曉得個屁!”濤子不服氣,爭辯道:“嘿,我不曉得?我什麼都曉得!你不就是聽了破廟裡王瞎子的瞎說嗎?什麼白虎命,什麼克全家,我呸他個王瞎子!要是惹毛了我,我一把火燒了那該死的廟子,要他個龜兒子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婆婆見濤子說得過火,痛罵了濤子一通。隔壁的杜靜多了個心眼:“大哥,濤子說誰白虎命啊?不會是我吧?”江波尷尬地笑道:“寶貝,怎麼會是你呢?濤子瞎說的!”

杜靜於是總會在不經意間聽到關於自己的傳聞,隱隱約約說的就是“白虎命”啥的。一天,婆婆和丈夫都不在,她拉住濤子問:“濤子,告訴嫂子,王瞎子說誰是白虎命?”濤子滿不在乎地回答說:“別聽那瞎子亂說,什麼宗教,其實是迷信!就王瞎子那德性,也能宗教?”杜靜見濤子不正面回答,假做生氣說:“濤子,嫂子問你誰是白虎命,你怎麼不回答?你要不回答,嫂子以後就不理你了!”濤子便調皮地笑:“嫂子,王瞎子說的當然是你,說什麼白虎命剋夫,還說什麼你這個白虎命最硬,能克全家,我也是聽何嬸子何喇叭說的。不過你別介意,以後誰要敢當你面說,我非給她點顏色看看!”

杜靜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很傷心,眼淚便滾了出來。濤子吃了一驚,忙安慰說:“嫂子,你別哭,我們都不信瞎子說的,那傢伙眼瞎心也瞎,說出來的自然就是瞎話,誰信呢?”杜靜聽濤子說得順口,破涕笑了:“濤子,你怕嫂子克你嗎?”濤子笑道:“嫂子,慢說‘克’不‘克’這種說法荒唐透頂,就算真能給你剋死,也沒什麼好怕的啊!哥哥能把你娶回來,這是我們家的福氣。至於爸爸剛好那晚去世,可能是勞累過度,也有可能是心腦疾病突發,他從沒檢查過身體,誰知道都有什麼病?人死是人生理功能的終止,與人的命相什麼關係?——我討厭迷信!”杜靜心裡舒服了些,但仍然免不了憂戚:“就怕媽媽怕啊!”濤子點點頭說:“恩,媽媽很信,也很怕,我就煩她這點!”杜靜正色起來:“濤子,可不許說煩媽媽這樣的話!媽媽心裡苦呢!”

叔嫂對話剛好被回家的婆婆聽見。婆婆說:“靜,媽媽可沒有想過要虧待你呀!”杜靜點點頭:“媽,我知道!”婆婆說:“我就想多燒幾柱香,求菩薩消消災,沒別的意思。”杜靜流著淚說:“媽,我都知道!”婆媳兩人於是就抱在了一起,傷心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