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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部分

校。當維爾福向屋子裡望去的時候,正巧看見諾瓦蒂埃先生坐在一扇開啟著的窗子後面,在享受落日的餘輝。傍晚的太陽還能產生一些暖意,照射在那盤繞在陽臺四周的爬牆類植物的枯萎的花上和紅色的葉子上。

老人在看什麼,維爾福看不清楚。但他的目光充滿著仇恨、殘酷和暴躁,維爾福急忙轉出他所走的那條小路去看他父親。他看見:在一大叢幾乎落光了葉子的菩提樹下,維爾福夫人坐在那兒,手裡拿著一本書,她不時停止閱讀,向她的兒子微笑一下,或是把他頑皮地從客廳裡丟擲來的皮球投回去。維爾福的臉色蒼白,他明白老人的意思。諾瓦蒂埃繼續望維爾福夫人,突然間,老人的眼光從那妻子轉移到丈夫的身上用他那一對氣勢洶洶的眼睛來攻擊維爾福。那種眼光雖然已改變了目標和含義,卻毫未減少那種威脅的表情。維爾福夫人沒想到諾瓦蒂埃會如此恨她,這時她正拿住她兒子的球,向他表示要吻他。愛德華懇求了好一會兒,因為他認為母親的一吻或許還抵償不了他取得這一吻的麻煩,但是,他終於答應母親了,他翻過視窗,穿過一叢金盞草和延命菊,汗流滿面地向母親奔過來。維爾福夫人抹掉他臉上的汗,在他的前額上吻了一下,讓他一手拿著球,一手拿著糖果跑回去。

維爾福被一種不可抗拒的力吸引著,象蛇懾服的小鳥一樣,不由自主向屋子走過去。當他向屋子走過去的時候,諾瓦蒂埃的目光始終跟隨著他,他眼睛裡的怒火象要噴射出來,維爾福覺得那一對眼睛中的怒火已穿透到他心靈的深處。這種急切的目光中所表示的是一種深刻的遣責和一種可怕的威脅。然後,諾瓦蒂埃抬起頭望著天,象是在提醒他的兒子,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誓言。“好,閣下,”維爾福在下面答道,——

“好吧,請再忍耐一天,我說話是算數的。”諾瓦蒂埃聽了這幾句話似乎平靜了,他的眼睛漠然地轉到另一個方向。維爾福用力解開那件似乎要窒息他的大衣紐扣,用他那隻毫無血色的手按在額上,走進他的書房。夜冷而靜;全家人都休息了,只有維爾福一直工作到早晨五點鐘,他又重新審閱檢察官昨天晚上所錄的最後的預審口供,編纂證人的陣述詞,終於結束了那份他生平最雄辯有力和最周到的起訴書。

第二天是星期一,是法庭開庭審判日子。早晨的天氣陰沉得很,維爾福看見昏暗的灰白色的光線照到他用紅墨水寫成起訴書上……他只在蠟燭垂熄的時候睡了一會兒。燭火畢剝聲喚醒了他,他發覺他的手指象浸在血裡一樣潮溼和青紫。他開啟窗戶,天邊上橫貫著一條桔紅的晨露,把那在黑暗裡顯出輪廓的白楊橫截為二。在栗子樹後面的苜宿園裡,一隻百靈鳥衝向天空,傳來清脆的晨歌。潤溼的空氣向維爾福迎面撲來,他的記憶又清晰起來。“今天,”他有力地說,——

“今天,只要是有罪的地方,那個握著法律之刀的人就必需打擊一切罪犯了。”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轉向他昨天傍晚看見諾瓦蒂埃的那個視窗。窗簾垂下,可是,他父親的樣子在他的腦子裡是這樣的清晰,以致他對那關著的窗戶說道,好象它依舊開著,而且依舊還可以看見那憤怒的老人似的。“是的,”

他低聲說,——“是的,放心吧。”

他的頭垂到胸前,就這麼垂著頭在書房裡踱來踱去,然後他倒在一張沙發上,他整夜未睡,現在他想休息一下。他的四肢,因為工作的疲勞,破曉的寒意,使他四肢僵硬。漸漸地,大家都醒來了,維爾福從他的書齋裡相繼聽到了那組成一個家庭生活的聲音,——門的開關聲,維爾福夫人召喚侍女的鈴聲,夾雜著孩子起床時和往常一樣的歡呼聲。維爾福也拉鈴,他的僕人給他拿來了報紙和一杯巧克力。

“你拿給我的是什麼?”他說。

“一杯巧克力。”

“我並沒有要。是誰這樣關心我的?”

“是夫人,先生。她說您在今天審理那件謀殺案上要說許多話,您應該吃些東西來保證您的精力。”於是那跟班就把杯子放在離沙發最近的那張桌子上,桌子上堆滿了檔案——,然後離開房間。

維爾福帶著的神情陰鬱地向那杯子望了一會兒,然後,突然神經質地端起杯子,一口喝乾。他的樣子讓人感到他希望那種飲料會致他於死地,他是在用死推脫他應該履行一種比死更難過的責任。然後他站起來,帶著一個令人發怵的微笑在房間裡踱來踱去。那杯巧克力並不是毒藥,維爾福先生喝了以後並沒有不良反應。該進午餐了,但在餐桌前維爾福先生沒有讓僕人走進他的書房。

“維爾福夫人想提醒您一聲,先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