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吃過了晚飯,輪船駛向淮安,再到清江浦接受盛大熱烈的歡迎。
被清江浦的朋友苦苦挽留了六天,晉見歡宴,不曾一刻得閒。六日後,高老太爺乘車往楊莊老家。
在楊莊,一住就是十天。高老太爺的老親老眷,街坊鄉鄰,一潑一潑的跑來向老太磕頭。高老太爺也忙著一家家的拜訪,敘闊,他家中存有三百石米,加上自己帶來的二千塊錢,一筆筆的送光為止。
到達楊莊的次日,高老太爺派人傳個話,叫高良澗和臨淮頭之間,亦即洪澤湖相隔最遠的兩岸,管事的大寨主吳老么來見。話傳過去,在第四天頭上,這位蘇北頂有勢力的大土匪頭子,揮槳如飛的趕到了楊莊。
一進高老太爺的家門,吳老么向上三跪九叩首,執禮之恭,出人意表。高士奎跟他敘一敘,這吳老么居然也是悟字輩,算是老太爺的孫子。
高老太爺望一眼垂手肅立的吳老么說:
「你曉得吧?我這趟是特為找你來的!」
吳老么作了個揖,不勝惶恐的說:
「老太爺,我怎敢當?」
「上海有個杜月笙。」高士奎問:「你聽說過沒有?」
「久聞杜先生的大名,」吳老么答道:「就是至今不曾瞻仰過。」
「這位朱信科先生,」高士奎伸手一指:「就是杜先生的要好朋友,楊管北請來當代表,和你聯絡的。杜先生和楊先生在辦大達輪船公司,大達的船要開闢蘇北航線。我找你就為這件事,──看到大達公司的船來,你要好生照拂」
「請老太爺放心,」吳老么慨然承諾:
「大達公司的船隻管來,他們船上要是少了一顆麥,統統由我賠償。」
強盜不搶航線開啟
就這樣,三言兩語,開啟了蘇北航線,甚且遠遠伸展到蚌埠、清江浦之間。待高土奎回到上海,楊管北立即開始籌備薛鴻記帆輪聯運公司,並另行籌組達通小火輪公司,航行皖北蘇北各線,只載貨,不搭客。他設立各地分支機構,儘量起用清幫人物,譬如蚌埠辦事處請大字輩的夏金貴主持,清江浦有大字輩馮守義坐鎮,揚州、鎮江則以通字輩向春廷總綰一切。凡此清幫人物一概畀予經理名義,月支薪水大洋兩百元。但是實險業務,仍得另簡「經驗人士」負責辦理。
第一次航行,就出現了驚險鏡頭,達通小火輪公司的一艘船,駛到了柏樹灣,這一帶因為地形關係,運河曲折,成之字形,一向是盜匪出沒搶劫船隻之地,當時行駛於此一地區的儼然一條長龍,形成船隊。第一艘是揚子公司的輪船,第二艘是戴生昌的船隻,達通公司的火輪殿後,卻是一連拖了十幾條木船。
船隊駛抵柏樹灣,大概是夜晚九、十點鐘光景,周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突然之間岸上響起清脆嘹亮的槍聲,緊接看便有粗獷的聲音大喊:
「把燈熄掉!人回艙裡去,誰敢探出腦袋,謹防挨槍!」
月黑風高,碰到強盜,當時的氣氛,恐怖緊張,達於極點。達通拖輪和木船上的員工水手,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混身發抖,可是他們耽驚受嚇了許久,竟然毫無動靜,祇聽到前面停泊的輪只,哭喊之聲,不絕於耳。於是有膽子大些的,探首外望,兩岸靜俏俏,不見人影火光,心想一定是土匪得手以後就撤退了當夜疑惑不定的各自去睡,翌晨一問,果不其然,揚子和戴生昌的兩條船,貨物和行李盡遭搜劫,唯有達通公司的船被匪徒們視若無睹,秋毫不犯。
達通公司等於是保了險的,託達通運貨,土匪不會來搶,訊息迅速的在傳播,託運貨物的主顧,紛至沓來,一切因為兵災匪患被迫停歇的行業,如今運輸上的問題獲得解決,自此開始復甦。達通蘇北航線之建立,不但使大達公司的業務突飛猛晉,盈餘直線上升,而且,讓日趨萎縮的蘇北金融經濟,很快的恢復舊觀,貸既暢其流,地亦盡其利,交通、上海商業和江蘇省銀行,紛紛的在蘇北各地設立分行或辦事處。
楊管北的腦筋動得很快,利用杜月笙和他自己在銀行界的優越地位,跟銀行家們的私人關係,向上海商業銀行、交通銀行各借一千五百萬元,合計是三千萬塊錢,專做蘇北貨物押匯,特別以薛鴻記帆輪聯運公司的提單可以押匯。按照銀行規定,民船營運,不得抵押,以民營帆船押匯,更是史無前例,但是因為薛鴻記和大達公司的船一樣,途中安全,土匪不敢攔路打劫,貨物從不短少,反倒給銀行多做不少穩妥可靠的生意。
他們又創設大與貿易公司,專門代蘇北各地的商人,在上海採辦貨物,貨物價格,以上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