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臉上有些不自然:“不一樣。”
那一刻,她的眼睛為什麼有些潮溼呢?
——有一次,兩人在街頭散步,他給她買水,她在原地聽說前面發生了車禍,有個男人提著飲料,忽然被一輛貨車給撞了,傷勢嚴重,當場死亡。
她驚的一身是汗,快步朝事發地點跑去,路上的行人都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淚流滿面。
他當時也站在人群外圍,忽然看到她扒開人群,跌跌撞撞朝死者奔去,臉上都是淚水。
她看到死者不是他,頓時鬆了一口氣,渾身力氣彷彿被人忽然間抽走一般,轉身折回的時候,看到站在她身後的他。
他喚她的名字:“素素”
她奔到他面前,緊緊的抱住他,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不安的哭了起來。
她說:“楚衍,我快被你嚇死了。”
他亦緊緊的抱住她,他告訴自己,不放手,至死也不能放開她。離了她,他還怎麼活?
後來白素出事,非洲那條街,楚衍獨自一人又走了好幾次。
一個人行走在高樓之間,感受著人潮散盡的悲涼感,耳邊依稀響起她的聲音:“楚衍,我快被你嚇死了。”
聲音猶在,但故人已去,他站在繁華孤寂間,時常會覺得頭暈目眩,他看著俗世變遷,走過淺眠下的晨曦,走過落日黃昏,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終點,更不知道他需要走多久,但他只能不停地走下去
他和她的婚姻之路走的並不平順,他們曾經冷漠相處,曾經惡語中傷,曾經在婚姻裡掙扎迷惘過,不是沒想過改變,只可恨世事阻斷了太多,歲月埋藏了太多
那些被阻斷,被埋藏的東西是什麼?也許有人說那些東西叫: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他曾無數次想緊緊的抓住她的手,但抓住的只是一盤散沙。指間沙,抓不牢,握不住,於是轉瞬間,兩手空空。自此以後,一夢人兩散。
他們參與了彼此的曾經,卻在現實中舉步維艱,左右為難。他和她從頭到尾,差的不是時光流轉,而是那麼一點點,分毫釐息。
楚衍說:“愛而不得,有時候明白,但卻始終無法釋懷,既然不能瀟灑放手,那便只能一直糾纏下去。糾纏的時間久了,經歷的痛苦和失望多了,也許我和你也便走到了白頭偕老。”
白素想起了兩句話: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歲月無情,他和她早已過了痴狂歲月,歷經諸事的他和她,交談間不再肆無忌憚,北海苟延殘喘,她在一個又一個城市裡孤獨遊走,深夜時分,她忽然間很想畫畫。
她從旅館裡跑了好幾條街道,終於找到了二十四小時營業超市,她買了畫紙和畫筆。
她在光線不甚明亮的房間裡,畫了很多畫,左手握著右手在上面一遍遍的畫著。無數次畫筆從手指間滑落,無數次撕碎畫紙,她告訴自己:“白素,這次一定可以的。”
可是那些畫,一張比一張失敗,她跌跌撞撞的去了浴室,在鏡子裡她看到自己慘淡的面孔,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後來,定居連城,不是因為連城有多好,而是她走累了,她實在是走不動了,也不想再繼續走下去了。
那些所謂的各安天涯,兩不相見,都是自欺欺人的謊言,她開始用左手練習射擊,加重左手格鬥力道,那樣的高強度練習對於她來說是無比痛苦的。她要開啟過往記憶,重新學習射擊,看著她的右手,一遍遍的說服自己,右手能做到的事情,左手要比右手做的更好。
每個人都要走向死亡,她不怕死亡之路有多艱險,但她有權利將這條荒涼之地走成繁花似錦。
從白荷死去的那一瞬間,從她右手被打斷的那一刻,就註定如果活,她必定踏上一條不歸路,哪怕這條路荒草悽悽,她也要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而楚衍,楚衍他註定是她的小心翼翼,就像他說的,他對她是“愛而不得”,而她對他卻是“愛而不能”。
“楚衍,一個人從出生的那刻起,就在學習愛和等待被愛。最初的時候,那顆心炙熱灼人,可漸漸淚眼凝霜,遍地繁花,待情愛腐朽,一顆心轉為冰涼,等到年華耗盡,我們這些人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她在暗夜裡撫摸他的臉,然後感覺他握住她的手一同貼在他的臉上,淺淡的薄荷香味在空氣裡緩緩遊走。
他說:“縱使如此,我們也要在燈火闌珊裡執拗的走下去。”
“一直走嗎?”
“一直走,也許彼岸正在前方不遠處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