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了門,還沒有走幾步,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望去,卻是潘獨鰲。
這潘獨鰲原是應‘城的秀才,崇禎九年時,張獻忠大軍在湖北轉戰,潘獨鰲率人來投,這讓張獻忠大喜,奉為謀主,甚是尊敬。見他跟來,張獻忠笑道:“軍師也欲如廁?”
“非是如廁,來為大王謀劃,方才屋中人多,尚有外人,不好說話。”
潘獨鰲的話讓張獻忠停下了腳步,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軍師可是有大事要交待?”
“大王智慮過人,當初東進鳳‘陽之計,便為大王所獻,襲掠南直隸之策,亦是大王所出。雖然在南直隸折了闖王等眾,但這些年義軍屢敗而財用不乏、兵力不少,皆因南直隸之戰也。”
潘獨鰲先是吹捧了一番張獻忠,張獻忠也甚為得意連連點頭。跳出中原挺進南直錄,確實是張獻忠平生得意之作,事實上,若不是遇著俞國振,張獻忠覺得自己都有可能坐在南‘京城的花花世界裡享受了。…;“但這幾年中,南直隸年年戰亂,民力已竭,加之去年今年旱蝗連連,已無物可掠,故此此次大王進南直隸,百姓雲集響應,乃成今日聲勢!”
這一次東掠,因為沒有俞國振的緣故,張獻忠打得極是順利,不僅連戰連捷,而且擊殺了頗多官兵將領。象潘可大等曾與俞國振並肩御賊的將領,還有陳於王這樣身負重名的大將,都在大戰中陣亡。
之所以如此,與百姓鼎力相助密不可分,旱蝗四起,兵禍連綿,朝廷還要加徵派餉,就是安廬池大這樣的地方都不放過,故此不少百姓乾脆響應從賊。而俞國振方經京畿大戰後去了南海,再無人能與流寇爭奪百姓,故此張獻忠聲勢復振,他們諸部人馬又超過了三十萬。
“南直隸已經沒有多少油水了。”張獻忠道:“你的意思,可是調頭?”
“正是,學生以為,大王有了如此人口、兵馬,將來必成大事,但如今還不是坐守之時。南直隸乃四戰之地,又無油水可取,學生以為,當跳出英霍,另圖它地了。”
此語入張獻忠耳,讓張獻忠眼前一亮。
他看著潘獨鰲:“軍師覺得該如何跳出英霍?”
“某有三策,願獻與大王。”潘獨鰲道:“上策為渡江東下,據江南膏腴之地,守長江天險……”
他話還沒有說完,張獻忠就搖頭訕笑:“軍師莫要誤我,闖王當初便是打著這主意,故此才被俞南海所擒。我如今軍勢雖大,未必以及闖王當日。”
江南是大明財賦之源,而且朝中大佬當中,江南人士比例極重,他們如何會坐視張獻忠奪此地!因此這個計策,不待潘獨鰲說完就被張獻忠否決了。潘獨鰲也不氣餒,接著又道:“中策是取道漢中,破關入蜀,然後憑藉蜀道天險,養兵囤糧,等待天下之變!”
張獻忠默然不作聲,這個計策他不是沒有想過,他曾經試圖攻入蜀地,結果被秦良玉生生嚇跑,如今再去,他仍然沒有多大把握。蜀道之艱險,他是見識過了的,若不是等到極好的機會,他覺得入蜀只能是備用選項。
“下策呢?”
“下策便是南下入楚,若能控制湘漢,此為大明糧倉,東可兼併江‘西,進逼兩浙,西可伺機入蜀,窺關漢中……”
“好,好,這才是上策,你道那兩是上策中策,我瞧這才是上策!”張獻忠歡喜地道:“聽聞岳陽樓乃天下名樓,八百里洞庭魚米之鄉,再不濟……”
說到這,他聲音壓低了些,潘獨鰲投靠的時間雖短,但他卻極是忠心,張獻忠也就不怕把自己心底想的事情說與他聽:“聽聞新上來的總理熊文燦慣會招撫,若是事有不濟,在楚地接受招撫,先囤田一些時日,待天下有變再向東向西,皆可也!”
“大王高智!”潘獨鰲道。
“到時還少不得你與徐軍師出力。”張獻忠滿意地道。
徐軍師便是徐以顯,張獻忠這幾年來尋的另一位謀主,每每以諸葛亮自比的人物。潘獨鰲對他倒是有些不以為然,不過張獻忠這般說,他當然不會傻到去批評。
此次張獻忠東掠,除了在安慶被史可法、陳洪範所領登萊軍和左良玉部夾擊而吃了一場大敗仗外,幾乎是所向披麾,最多時挾眾達到了五十餘萬,即使退回湖北境內之後,也有二十餘萬人,又連線克了羅田、麻城、黃安、應山、宜城,逼得鄖陽巡撫陳良訓只能縮城自保。與潘獨鰲定計之後,他便揮軍南下,陳良訓吸取前前任宋祖舜追擊失利戰敗丟了官印的教訓,縮於城中不肯出頭,於是張獻忠可以放心大膽進軍。…;
崇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