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血淋淋的大手“啪”地攀在樹洞口沿,陡吃一驚,“啊”地叫出聲來,情不自禁地朝後踉蹌退去。
“公主,是我。”洞外那人沉聲低喝,翻身躍入洞中。雙目炯炯,俊秀挺拔,渾身上下鮮血淋漓,也不知受了多少處傷,赫然正是熾龍侯敖少賢!
“敖公子!”尹祁公主又驚又喜,突然之間周身痠軟,如被抽去所有氣力,喜慰、悲傷、委屈、苦楚……如狂潮怒浪,一齊湧入心頭,哽咽道:“你……你終於來啦,放勳……放勳他……他……”心如刀絞,淚似泉湧,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就此人事不醒。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見水聲丁冬,從耳畔淙淙流過,彷彿琴聲笛語,說不出悅耳動聽。隱隱地傳來幾聲鳥鳴,輕柔婉轉,遙遠得如同來自天際。
起風了,她的衣袂翻飛鼓舞,髮絲擦過自己的臉頰,麻麻癢癢。鼻息之中盡是淡淡的花草清香,夾雜著一縷陌生而又好聞的男性氣息。忽然,幾顆水珠飛濺在她的臉上,清涼,清涼。
尹祁公主微微一動,徐徐睜開眼睛。
圓月當空,瑩光皎皎。薄霧如輕紗,嫋嫋不絕地飛過。兩側樹影交錯,穿梭後退,那重重疊疊的葉子碧翠紅紫,霞光流彩,在月色中閃耀著絢麗而柔和的光芒,就連那清亮的月光也彷彿被染成了淡淡的彩色。
清風吹過,樹木沙沙搖曳,發出海浪似的嘆息。數百片色彩斑斕的葉子悠然卷舞,從她額前、臉旁翻飛飄落。她可以清晰地聽見水波迴旋,漣漪盪漾的聲音。
有一瞬間,她渾然不知此身為誰,身在何地。
“公主,你醒了?”一個黑影忽然壓了過來,擋住了半天的月光。
她吃了一驚,驀地認出那人正是敖少賢,心中登時一鬆,既而又陡然抽緊,失聲道:“放勳!”猛地坐起身來。
月朗星稀,大河粼粼,水波霓光閃耀,彷彿一條彩虹迤儷朝西。兩岸花樹綺麗,異彩紛呈,倒映在河裡,五光十色,亦真亦幻。
她心中一震,想來這就是彩虹河了,怔怔地望著這瑰麗奇景,恍然若夢。但立時便回過神來,轉身道:“敖公子,放勳他……”話音未落,便瞥見陶唐侯安然躺在船艙裡,臉容蒼白,微微胸膛起伏,正在昏昏沉睡。
“放勳他……他沒有死?”尹祁公主大出意外,驚喜難抑,熱淚順著臉頰倏然滑落,目光往下一轉,突然“啊”地叫出聲來,腦中轟然,周身瞬時冰涼。
放勳雙腿包著繃帶,膝蓋以下已被齊齊斬斷!
敖少賢淡淡道:“殿下雙腿被赤練蛇箭射中,如果不立即切斷,毒血攻心,神仙難救。情勢緊急,在下只好自作主張,請公主賜罪。”
尹祁公主怔怔望著放勳,櫻唇翕張,心如刀剜,半晌才低聲道:“多虧敖公子當機立斷,救了他的性命。公子大恩,孤家銘記不忘。”但想到從此之後,這活潑好動的弟弟形同廢人,眼圈一紅,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敖少賢淡然道:“勤王護主,人臣之本。在下救駕來遲,公主不予責罰,已自慚愧,怎敢討賞?”快速而輕盈地划動雙槳,水聲嘩嘩,霓光波碎,潛龍艇飛速前行。
“公子為孤家捨生忘死,這恩情自然不能忘……”忽然覺得這句話有些彆扭,尹祁公主雙靨微微一紅,低聲道,“……將那龍爪水母殺了?”
敖少賢又只淡淡地“恩”了一聲,算是回答。
眼角瞥處,見他衣裳裂碎,絲縷飄飛,露出堅實強壯、疤痕累累的身體,尹祁公主“啊”地一聲,心底大是關切,忍不住道:“你……你受的傷重麼?好象流了許多血。”
敖少賢“唔”了一聲,道:“不重,只是皮肉之傷,多謝公主關心。”不知何以,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冰冷生硬,與原先的溫文風雅迥然兩判。
尹祁公主心下微微有些詫異,定了定神,又道:“是了,龍七、小魚他們……如何了?”
敖少賢又簡單答道:“埋了。”不再多言,目光四掃,警惕地察探兩岸。
尹祁公主“啊”了一聲,心中一陣悵然難過,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心想,他這般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倒似是自己在搭訕找話一般,臉上莫名地燒燙起來,重又轉過身去。
水聲潺潺,槳聲寥落,兩人半晌無話。
明月漸漸西沉,圓盤似的掛在前方上空,水波粼粼,霓光閃耀,整條彩虹河彷彿都要融化開來了。夜風溫柔,拂動兩人的衣袖,獵獵飛卷,飄飄欲仙,越發象在天河暢遊。
兩人相隔數尺,氣息相聞。看著月光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