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黎璃吐吐舌頭,“三光就是吃光、喝光、花光。”
他們走到學校外面,大連路車水馬龍,交通堵塞讓車輛排起長蛇陣。裴尚軒拉著黎璃穿過車流,朝虹口體育場方向走。
十一月五日,上海申花隊在虹口體育場3:1戰勝山東泰山,提前兩輪奪得甲A聯賽冠軍。那天她回學校走過體育場外,湮沒於瘋狂慶祝的球迷中。黎璃站了一會兒,喧囂的喇叭與口哨鼓動耳膜,她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這樣為阿根廷瘋狂。到那一天,她或許就有勇氣告訴裴尚軒她喜歡他。
可是黎璃終究是個理性的人,時時刻刻計算著機會成本。得到一些,必定會失去另一些,甚至於輸光所有。所以,她選擇已經擁有的東西。
“借我十元錢。”裴尚軒笑嘻嘻地瞧著她,“我沒帶錢。”
“My goddy God!”黎璃尖叫,“那你還來找我吃飯?”折騰半天,這傢伙居然是來打秋風的。她抽出自己的手,向後轉。“算了,我還是去吃食堂沒油水的菜。”
身後沒有動靜,黎璃疑惑回頭,看到他落寞站立的身影。他站在路邊,身旁經過下班歸家的路人,孤零零好像一個人站在天涯海角那麼遙遠的地方。她身不由己,他和她彷彿無依無靠的小獸,需要彼此溫暖。
她明白這僅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無奈沉溺於這一點點錯覺,無力自拔。
黎璃走回裴尚軒面前,停下腳步。他舔了舔嘴唇,勾起的嘴角顯出苦澀的味道。“黎璃,補習班的考試,我沒及格。”
她默然不語,卸下揹著的書包,從內側口袋掏出十元錢遞給他。“拿去用,別還給我了。”
他抓住她的手,“現在我有錢了,能夠請你吃飯了。”裴尚軒笑容滿面,白白的牙齒在紅潤的嘴唇後閃耀。
他們去吃路邊攤,兩元錢一份的炒年糕,還有一碗雞鴨血湯。寒風凜冽,黎璃用雙手捧住湯碗,周身暖洋洋的。
裴尚軒坐在她身邊。小吃攤上方懸掛著昏黃的油燈,冒出的熱氣讓光線更加朦朧,耳朵裡傳來青菜倒入油鍋時“嚓”的巨響,驚天動地。
“生日快樂,黎璃。”他對她說。
黎璃十九歲,坐在高大英俊的裴尚軒身旁,產生了自卑。她暗自許了生日願望:如果我們註定無法相愛,請讓我能永遠走在他旁邊。
說到底,她清楚他和大多數男人一樣,喜歡美麗苗條的女子。他不愛她,有一半的原因是先否定了她的外表。假如他沒有喜歡過韓以晨,假如沒有柳千仁,裴尚軒同樣不會愛上自己。
她不曾忘記少年在眼鏡店裡不屑的眼神,他說:“我才不會喜歡醜八怪呢。”
一九九六年春節,黎璃的外婆過世了。老人在年初三那天於睡夢中無聲無息離開人世,走得十分安詳。
黎璃傷心欲絕,她從小和外婆一起住,幾乎由老人一手拉扯成人。有時候黎璃覺得外婆比母親和自己更親近。雖然外婆大字不識幾個,到後來耳背得厲害聽不到她說什麼,但是黎璃仍然喜歡和外婆說話,尤其是投訴黎美晴的不是。
裴尚軒的名字常常出現在黎璃口中,在外婆還聽得見的時候,她用滿是老繭的手摸摸外孫女的臉,說那個孩子一定會明白你對他的好。
黎璃樂呵呵地問:“我要等多少年?”
外婆便笑了,臉上的老人斑也散出了慈祥。“你和你媽其實很像,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當年你媽要嫁給你爸,和你一個脾氣。”
這是黎璃第一次聽說父母的事,以往不管她如何旁敲側擊,家裡的大人全都三緘其口。她只知道父親姓劉,自己原名劉璃。
“你媽比你爸大了兩歲,我和你外公都不贊成,你媽一定要嫁過去。”老人曬著太陽,絮絮陳述往事。
“那,他們為什麼分開?”黎璃下意識不想用“離婚”這個字眼描述自己的父母。對於素未謀面連照片都不留一張的父親,她有著血緣上天然的親切。
外婆轉頭看著黎璃,嘆了口氣。“沒良心的男人,到處都有哦。”
她霎時無語,沉默地曬著太陽。沒良心的男人,其中有一個是自己的父親。黎璃不想責備任何人,每段婚姻的結束都有各自的理由。初中學了相濡以沫這個成語,她異常感動。進了大學後讀過莊子的原文,才恍然明白這四個字壓根和夫妻情深毫無關係。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那個斷章取義的人,留下美好的幻想給後世,生生掩去殘酷的真相。相濡以沫是迫不得已,若能悠遊於江河湖海,有誰心甘情願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