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素總穿的跟奔喪似得,這麼豔的衣裳,她定不會穿。
他剛回過神來,便見空青衝著他伸出手來,他微微一怔,詫異道:“幹甚麼。”
空青出言簡短利落:“銀子。”
文元一把捂住鼓鼓囊囊的佩囊,吐出兩個字:“沒有。”
空青也不多作言語上的糾纏,抱著衣裳就走,走到門口,掌櫃攔住了他的去路,他衝後頭反手一指:“問他要。”言罷,一把推開了掌櫃,出了門。
文元目瞪口呆的立在鋪子裡,眼睜睜的瞧著掌櫃並幾個夥計圍住自己,個個生的虎背熊腰,彪悍異常,只好老老實實的掏了銀子才脫身,一出門,正望見倒黴催的空青。
他張了張嘴,正欲破口大罵,卻見空青一臉苦相,掂量了下惹急了死人臉的空青,會不會惹來一頓拳腳,又掂量了下拳腳之下的自己能保的幾分萬全,最後偃旗息鼓,乖順的跟在空青身後,進了首飾鋪子。
兩顆腦袋埋在琳琅滿目的首飾堆裡,千挑萬選的,選了最富貴的絞金銀絲嵌南紅金鳳朝陽流蘇釵。
文元的雙眸險些被明晃晃的金銀絲刺痛,繼續搖頭咋舌,這麼晃眼的釵,打死她,她都不會戴的,戴不戴的暫且放一邊兒,他抖著手,肉痛的繼續掏銀子。
二人就這樣一間鋪子一間鋪子的走下來,竟買齊了衣裳繡鞋,首飾釵環,胭脂水粉等物件,還有一對龍鳳紅燭,硬生生的將文元的佩囊掏了個乾淨,最後氣喘吁吁道:“老六,差不多了罷,累死我了,我可沒銀子了,別買了。
空青左擁右抱的一堆物件兒,像根光華流轉的木頭戳在街面上,仍舊抿著唇一言不發。
文元喘了口氣,瞧著這副情景,轉瞬又笑了起來:“合著你拉我出來,是來給她備嫁妝的啊,多餘了罷,她壓根兒就沒打算嫁給你,莫不是你以為你備下了這些,她心一軟就嫁了麼。”
這才是殺人不見血的快刀,專往人的痛楚戳,空青咬著牙,強撐著一口氣道:“她嫁不嫁是她的事兒,我總要將東西備齊全了,總歸不委屈了她就是了。”
文元偏著頭想了想,失笑道:“這對龍鳳燭是個好東西,只怕她會一把火燒了你的念想。”
二人且說且嘆,跑了這一路,烈日下出了一身的汗,衣裳濡溼的黏在身上,格外難受。
走到吊腳樓前,空青一股腦兒將物件兒盡數塞到文元懷中:“三哥,你去我屋裡,把這些帳幔紅燭甚麼的都擺好。”
那東西入手沉甸甸的,文元又好氣又好笑,連連搖頭:“我哪裡是你的三哥,簡直都快成了你的碎催了。”
二人歸來時,正是此處用午飯的時辰,空青循著飯香上樓,一推門,就見落葵蘇子二人圍在圓桌旁,桌案上剛剛擺上了飯菜,繚繞著熱氣騰騰的白霧。
他平靜的將早已備好的物件掏出來,一件件擺好:“還好,都湊齊了,用把飯,咱們就開始罷。”
聽到開始這兩個字,落葵輕輕打了個寒噤,放下手中的雞翅木筷子,正欲起身,卻瞟見空青的雙眸,只好輕輕道:“蘇子,青公子,慢用。”
“你幹甚麼去,一口飯都沒用呢。”蘇子伸手拉了拉落葵。
落葵一身月白衣裙格外疏落,眉眼間的倉皇寂寥斂的淡薄,像是在看著空青,可雙眸卻空蕩蕩的,不知落於何處,勉強平靜道:“我困了,想去睡了。”
“用點飯罷,這幾日,還有得熬。”空青神情木然的開了口,話中有話的威脅了一句。
落葵微弱的晃了下,掙扎而絕望的跌回椅中,已沒了半點胃口。
空青深覺自己太過面目可憎了些,心下有些軟,夾了一筷子縷子膾,輕輕放到落葵碗中,放軟了姿態道:“你再憂心忡忡,也要顧念自己的身子,好歹用一些。”
“對,對,用飯罷。”蘇子察覺到一絲絲異樣,只以為落葵對空青心有芥蒂,並未往深處細想,忙笑著岔開話頭,招呼空青用飯。
一頓飯用的如同嚼蠟,落葵只寥寥吃了幾口,便撂下碗筷,捧了一盞茶躲到窗下暗影中,一動不動,將那盞茶晾到冷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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