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深撣師說:“因為沒有了勇氣。”
沒有勇氣,就等於沒有了信心。
沒有信心的人,活著也幾乎等於沒活。
蕭秋水想了想,說:“我還是想知道。”他頓了頓,接道:
“勇氣不是無知的匹夫之勇,而是明知不可為而為,千萬人吾往矣的精神。”
古深點點頭,蕭秋水的話,他當然聽得懂。
二十年前他離開少林,無疑也稟著這股“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
敢作敢為的年輕人,古深本就喜歡。
古深沒說別的話,他只是把名字一個一個地念下去:“武當笑笑真人、崑崙派‘血雁’申由子、掌門‘金臂穿山’童七、莫干山‘九馬神將’寅霞生、長老‘雷公’熊熊、‘電母’冒貿、靈臺山掌門天鬥姥姥、第一高手鄭蕩天、寶華山掌門‘萬佛手’北見天。副掌門‘千佛足’臺九公、陽羨銅官山‘可禪隱人’柴鵬、馬跡山七十二峰總舵主石翻蟬、雁蕩山宗主駕尋幽……”
古深禪師一口氣說到這裡,望定蕭秋水,道:“十六大派中,嵩山既倒,恆山已反,點蒼被滅,這兒死的高手,等於是把崑崙、莫幹、靈臺、寶華、陽羨、馬跡、雁蕩七大門派的主力全消滅了,剩下的只有普陀、華山、天台、泰山四大門派,以及武當、少林二脈,你想想……”古深禪師一字一句道:
“要是我們今日不及時制住權力幫,他日武林,將會變成怎麼一個樣子?”
他們沉默,沒有說話。
曲劍他嘆道:“十六大門派,早就應該團結起來,消滅權力幫的了。”
古深冷笑,他的笑聲不似一個有道高僧,而是像一個快意恩仇的劍客。
“人人自保,何以家為?我勸過少林,方丈認為世俗事,管不得,如果各門各派都這樣想法,今天……”他用手向溪水一指,悻然道:
“便落得此等下場。”
杜月山忽道:“普陀九九上人、華山神叟饒瘦般、天台端木有、泰山木歸真,我都認得,我勸他們去,”
古深禪師道:“他們一定被人說動了,所以才,起來此地……”
杜月山尖俏地道:“一起死……”
曲劍池道:“能夠把他們一十三名鎮壓江湖的高手全數殺死於此地的勢力,單止權力幫,能辦得到麼?”
古深禪師沉吟道:“從前有一個人,可能辦得到,那就是燕狂徒。……”而今李沉舟加上趙師容、柳隨風,以及‘八大天王’,也可辦到無疑……”
壯月山點點頭道:“權力幫只需把各宗各派的頭頭殺去,餘下來的,就是招攬和包容……”
古深禪師道:“這樣打擊面會縮小,血拼的場面也減低,而權力幫的霸業,會更少阻撓……”
蕭秋水說:“好毒的權力幫。”
曲劍池忽道:“只不過,是什麼事情能把七大派的高手都齊集於此,一舉殲滅?其他少林、武當、泰山、天台、華山、普陀山六派,又在哪裡?”
大家都為這問題沉思時,忽聽暮霜細細聲地間道:“這些人……是不是都是人殺的?……”
曲抿描也鼓著勇氣問:
“……會不會……會個會是……鬼殺的……?”
這種問題,誰能答得出?
這時忽然有火光。
火光似有點火球,在半空、迷霧中懸動著、遊走著。
隔著霧中的河水望過去,遠處有條白衣長袍的影子,但沒有人。寬袍底下像刺破了皮囊,像空氣都沒有,是空的。
沒有穿上的衣服,又怎會自己會跑?
遠處有一種聲音,像一隻飽魔的惡獸,在磨著利齒,聽來卻令人牙酸。
那對陰陰的青火,巡迴、閃動,終於碰上了橋墩,憑著幽異的綠芒,照出了橋頭上三個字:
“奈何橋”。
橋邊一個指標,指向霧中,那兒原來是劍廬的所在,現在寫上血淋淋二個大字,看似用人血蘸來寫的:
“豐都城”。
蕭秋水卻笑了。“那兒是我的家。”他緩緩向橋上走去,“誰要在我家扮鬼嚇我——”
蕭秋水從容笑道:
“那只有嚇著他自己。”
他拾級而上。曲抿描抿著嘴,悄悄向她姊姊說:
“這人的膽子是不是鐵做的?”
曲暮霜的眼睛卻亮了:
“十年前我們認得他的時候,他的氣概也是鐵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