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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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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徘徊著,忽聽到何公安在屋子裡不知衝著誰大發雷霆:年年下指標,還要增長!他媽的,難道小流氓是我們種的莊稼嗎?年年都要好收成。。。。。。我幹了幾十年公安,從來沒碰上這事,總不成讓我們站到大街上去抓壯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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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仲生這一聽,忽然就給嚇住了,但不是嚇傻了,而是嚇聰明瞭。他幾乎就是飛快地跑出了公安局,兩條腿像打了激素似的,好像後面有狼有豺,有大火有洪水,一分一秒都不敢停留,以免讓任何公安人員再次看到他。。。。。。直到跑出兩條街,跑到光天白日的大街面兒上,陸仲生才按住怦怦直跳的胸口站下來,累得不管不顧,靠在一個垃圾筒上讓自己喘氣。他喘得都沒有力氣笑話自己……跑什麼呀,為什麼竟會懼怕至此!太荒唐了,這不僅是怯懦,還是愚蠢,人家何公安發火跟你陸仲生何干?難道他會因為指標湊不滿,就能把丹青再重新拖出來再湊一個數字不成。。。。。。

奇怪的是,經過這沒了命的一跑,在懼怕與恐慌之中,陸仲生反倒如醍醐灌頂,一下子認清了自己的困境。何公安那句話說得還不夠清楚嗎,還不夠讓他斷了任何念想嗎:醫學鑑定。。。。。。破了。。。。。。

既是〃破〃了,便是〃做〃了。那丹青就是該死了,他還去糾纏什麼!當然,那個〃破〃,也有兩種〃破〃法。比如,那天晚上,到底是兒子逼著她呢,還是他們兩情兩願?但這個,他又能問誰去,問出來又能如何?人家女孩子怎麼可能親口承認什麼?未知就應當是未知啊,如同禪學,註定他就要矇蔽終身!他真不該違了上帝的意,要去找那個女生要問什麼真相,這不是徒增煩擾嗎?瞧人家何公安說得多有道理,公安就是公安,他一張嘴就總是對的,像槍托子一下子打在最痛的腿關節上,膝蓋一下子就軟下來:回家好好過日子吧。。。。。。

第34節:他人的孩子(1)

他人的孩子

' 1 '

冬天再次來臨,樹木枯瘦,人群臃腫,大街上的紙片打著旋兒四處飛散。這相似的天氣總讓人容易聯想到去年的十二月,睹景思人、更為脆弱。所幸,藍英最近迷上了逛菜場,這消耗了她大部分的精力與時間,也使她變得正常多了。。。。。。

在逛菜場之前,一度,所有的熟人或同事都要繞著藍英走。她太饒舌了……但凡碰到可以說話的物件,總要扯住對方,兜來兜去,總把話題往對方孩子身上扯,貼心貼肺地伸過頭去問,兩隻眼睛裡能伸出爪子來似的:那孩子,幾點吃飯,吃什麼,吃多少,幾點睡覺,幾點起床,穿什麼衣服,最近成績如何,考試第幾名。。。。。。在一些細小的話題上糾纏不休、探問不止,好像人家的孩子不是人家親生的,而是她藍英寄放在那裡似的,她不放心極了,生怕人家不曉得怎麼養怎麼疼。。。。。。陸仲生勸說過她幾次,她訥訥地分辯:不過是聊天嘛。。。。。。

畢竟有了自知,她慢慢地噤了口。但只要出門,校園、大街、文具店、水果鋪,走到任何一個地方,看到跟丹青差不多大的年輕孩子……修長俊美的令她傷心:這個多像咱?青!粗笨醜陋的也令她傷心:瞧瞧,這不如丹青的都活得這麼好!乃至,那些年紀稍大一些的、抱著孩子的、發了胖的等等,也會讓她想到兒子永不會開始的戀愛、生子、中年。。。。。。走著走著,藍英便熱淚交流,似有風割雙眸,強撐著回到家裡,又是兩人四壁,交談困難,空氣艱澀。。。。。。

直至進入菜場這一主婦天地,藍英方才獲得了真正的平靜,她珍惜這一處所,並盡情地享用,乃至依賴……

起先,似只是偶爾的行為,因她一向不熱衷於燒菜煮飯,總是較多依賴學校食堂;漸漸地,如同嚐到甜頭、墜入愛河,她每日必逛,並從每次?小時慢慢地拉長時間。最後,她像是個在菜場兼職的人。每天一大早,穿戴整齊,冒著寒風便衝向菜場,快到八點了,她才匆匆趕回學校檔案室她上班的地方;晚上下班,仍然先是到菜場報到,直至夜色四合,鳥獸散盡,她才慢吞吞拎著一堆象徵性的蔬菜回到家中,不過仍是燒點稀飯或麵條打發了事。

晚飯後,好像為了有始有終似的,她仍逗留在廚房,長時間地揀菜。她所買的總是極難伺弄的蔬菜,韭菜、豌豆苗、蠶豆,她慢吞吞、極為細緻地一點點收拾,腦袋深深地埋在燈光的陰影裡,好像沉浸在深不見底的遐想裡。陸仲生喊她,她會突然驚醒。蘿蔔!她脫口而出,接著又驚覺失聲,捂著嘴唇,彎曲的手指被菜葉染成了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