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幼稚想法,想為父母大人盡孝。我這身子,若非爹孃心疼不放棄,早就是那黃土下一把白骨。我若嫁人,對家人有何好處?嫁出去就是別家的,回來一趟都難,更何況承歡膝下,為父母盡孝。家中金銀衣食不缺,女兒能做的,不就恰恰是這人力不可及的病症嗎?”
柳娘自認說的有理有據,齊太太卻一巴掌打在她的後背,哭道:“爹孃生養你,就是為了問你要好處嗎?你想過自己沒有,想過自己沒有……”
“娘,您別哭,是女兒不好,說錯話了。女兒不孝,不願嫁人,卻用這等虛言哄騙爹孃。可女兒真的願意用盡一生心力卻追求醫學大道,這世間除了血脈親情,還有什麼能羈絆女兒呢?”
齊老爺擺不出往日正襟危坐的嚴肅模樣,緊握雙拳,竭力平靜的問道:“日後年老怎麼辦?”
“年老還有三十年,不能為了三十年之後的事情,就不過如今的日子。等到女兒醫術大成,可以收徒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徒弟總不敢背叛師門。再說還有侄兒侄女呢,女兒厚顏,兄長嫂嫂對女兒如此疼愛,侄兒侄女總不會看著女兒年老潦倒不管吧?”
“那你可知道,學醫之人乃是下九流,世人根本瞧不起?”
“女兒知道,所以女兒伏請爹孃同意,出家為道,拜枯葉仙姑為師。”
“女子一生,最榮耀幸福的時刻只有兩個,一是鳳冠霞帔嫁得良人,二是十月懷胎誕下血脈相連之人,你都不要了嗎?”
“生人莫做女兒身,百年喜樂由他人。女兒做爹孃的女兒已有榮華富貴、安樂太平,嫁人又是一次投胎,誰能保證如這次一般運氣好。就是僥倖撞了大運,不能鑽研醫術,已經違背了自己的本心,又何談快活。至於兒女,天下皆兄弟姊妹,端看有緣無緣罷了。”
“人生在世不能沒有銀子,我和你娘一旦不在,你以何為生?別說看診,天下沒有餓死的大夫嗎?”
“有這兩樣就夠了。”
柳娘從懷中取除兩冊薄薄的書簡,一本寫的是茯苓栽培技術,就是名貴中藥白茯苓,“千年松木之下,有靈而生之”,可入藥的根塊深埋底下,不是經驗老道的採藥人無法找到。產量少,藥用價值高,十分珍貴。柳娘發明了用松木培育白茯苓的方法,藥性與野生茯苓並無差別。
另一本是“煥顏坊”的商業計劃書。柳娘第一次正式接觸醫學,枯葉道長傳授給她的全是美容養顏的方子和醫術,她這幾年打交道的也只有內宅女眷,她太知道女人的錢是多麼好賺了。
“有種植名貴藥材的辦法,有拿它換金銀的途徑,女兒此生餬口不愁。”
齊老爺接過這兩本小冊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終於嘆道:“那就去做吧。”
“老爺……”齊太太嚎啕大哭,“老爺……”
柳娘也沒料到居然一次就說通了,她已經做好的長期奮戰的準備,甚至連被鎖在家中,限制行為時候的後路都準備好了。
齊老爺不顧老妻勸阻,拉起一直跪在地上的女兒道:“從小爹孃就心疼你,不忍心讓你幼年早夭,不忍心讓你纏足,不忍心讓你見這世間的骯髒,既然都做了那麼多,何必半途而廢。你什麼都打算好了,可見真不是一時衝動,爹孃盼你過的順心如意。日子如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已經找到快活的路了,爹孃就該放手了。”
“爹爹……”柳娘忍不住撲進他懷裡嚎啕大哭,一生三世,將近三百年的時光,她終於遇到了願意包容她、理解她、肯定她的父親!
柳孃的事情自有父母做主,齊老爺和齊太太做了決定,兄長、嫂嫂們也只有遵循的份兒。如今齊家老大、老三在京城做官,老二外放蜀中,老四和老五還在為他們的科舉事業忙碌。齊家從齊老爺開始已經是一門四進士了,看老四、老五的趨勢,更有一門皆進士的可能。如此聲望的家族,捨得女兒入道門,何等心胸氣魄!
及笄禮之後,柳娘又回到了自在觀。及笄就是能說親嫁人的訊號,面對眾多請說之人,齊家卻對外宣稱女兒要入道門,不日正式受戒。
這一說法在杭州城中引起巨大反響,可議論三五日也就平息了,日子照常過。
柳娘只等著平靜生活的開始,卻不想接到了別人的求親。
柳娘住在道觀內,就算要求親也是向城中的父母大人求,怎麼會跑到郊外道觀來呢?這就不得不說求親的是傢什麼人了。
暴發戶起來的鹽商,對杭州勢力懵懂不明,聽說柳孃的出身,也知道她有一手好醫術,偏偏他們的獨子重病臥床,請便了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