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把包袱斜跨在背上,跟著她趕路。趕路柳娘是不怕的,一行三人很快就走到了縣城城門口。此時城門已經關了,黃氏熟門熟路的走到城牆腳下,找一個稍微避風的地方,拉著柳娘和草兒團成一團,猥瑣得縮在牆根底下。
在這城牆腳下,還有零星幾個人也團成一團,縮在一起躲避夜裡涼風。柳娘本梳著男子髮式,穿著男裝,此時也不扭捏,大膽往旁邊看去。牆角邊上有正經的茶攤子,四面繃著油布,在裡面歇息,風吹不著雨淋不著。至於黃氏這種熟門熟路,一來就往牆根底下縮的人,被人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不用看都知道是窮鬼。
柳娘依靠著高大的城牆,心想,哪輩子不是直接入城,就是晚上也有把城門叫開的特權。
母女三人傍晚從村裡出來,走到縣城已經是丑時了,在牆根底下縮了兩個時辰,天邊開始泛起魚肚白。夏天的閩南天亮得早,太陽一出來,黃氏就拉著柳娘和草兒去排隊了,排的當然是平民的那一支隊伍。
黃氏拍著柳孃的肩膀再次告誡:“給老孃打起精神來,再一副打不出糧食來的模樣,老孃賣了你!”打不出糧食說的是沒膽子,怕事兒、怕生。
柳娘只是一時不適應環境,又不是傻子,馬上答道:“行了,娘,我知道了,你別天天囉嗦。我都是大男人了,別總把我當小孩子!”
隊伍前後的人聽了,跟著打趣道:“喲,毛都沒長齊的大男人,要不要哥哥教教你啊!”嘴上調笑,手上還比在胯部,做下流動作。
柳娘忘了,在閩南,南風甚重。男人,尤其是小男孩兒,也不見得安全。
柳娘呸了一聲,道:“我可是去讀書的!”
黃氏拉了拉她,柳娘也好似意識到不該和一個陌生人炫耀,強撐著不低頭,卻轉開的眼神。隊伍裡的人也大約明白,他們不知是走了社能狗屎運的貧家子,居然能去讀書了。雖然身上可能有幾個錢,不過能讀書的都有背景,不是平民可以招惹的。剛才逗弄柳孃的男人也識趣閉嘴,還和身前男人換了位置。
一直等到太陽老高,黃氏母女三人才進了城,為了草兒進城的三文錢,黃氏從城門說到城中,“才三歲的小姑娘,還沒有男人腰高,居然就要守三文錢,和個大男人一樣,說到哪兒去都沒這個道理。果然當官的都不是好東西,城門口的小鬼都知道剋扣卡要,一群吸血的螞蟥!呸!不是東西!”
“娘,我們先去哪兒啊?”柳娘知道直接讓她別說了沒有效果,果斷轉移話題問道。
“老孃看你男人當得有模有樣的,還順口就編出了要讀書的瞎話,果然是老孃的種,有出息!”黃氏笑道:“這主意好,老孃都沒想到!咱就讀書去!”
黃氏拉著柳娘和草兒,七拐八拐到了一家后街當鋪。黃氏把她帶出來的幾件絲綢衣裳死當,換了三兩銀子。
“當初買的時候足足十五兩,到繡房去賣,光那小衣上的繡花就不止三兩!”黃氏十分心疼銀子,嘆道:“若不是防著你那死鬼爹找來,老孃就去繡房耗著了。死鬼,又欠老孃十二兩雪花銀!”
換了銀子,黃氏帶柳娘去成衣鋪子給柳娘置辦了一身粗布長衫,把她往讀書人裡打扮。“老孃可是花了足足三百文,你端起架子來,目中無人的樣子,說話四個字四個字往外崩。”
黃氏打定主意,讓柳娘裝作去讀書的小兒子,兒她就是跟著伺候的老母親。小吏們對讀書人有天然崇拜,柳娘若是一路上能矇混過去,她們就能安全的出城了。黃氏跟著陳林做生意,當了幾年內掌櫃,眼界可不是一般女人能比。她沒去孃家煙西村,也沒躲在縣城裡,她的目標更遠!
“娘,目中無人是罵人的話。”柳娘提醒道。
“管他呢,就是那麼個意思,你心裡明白就成!”黃氏不在意的揮手,讓她端起架子來,不能讓人瞧出破綻。
“要做讀書人,怎麼也該有筆墨紙硯書本傍身吧。”
“呸!做你孃的春秋大夢,一套上好的衣衫還不知足,老孃上哪兒給你找筆墨紙硯去?知道筆墨多貴不?一本薄冊子一兩銀子,把你賣了都置辦不起一套來!”黃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兒,頓時驚叫起來。
“娘,不要你出錢,我剛過來的時候,看見正街上的翰墨軒在出題考校學子,榜上寫了,能答出題的人免費贈送筆墨紙硯和新版四書一套。”柳娘從村裡出來之後,來到自己熟悉的環境,覺得終於走上了正軌。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讀了幾天書,就敢去答題,真是豬鼻子插蔥——裝相(象)呢!老孃以為你能說出讀書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