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殿試啊,在保和殿中坐著的,都是天子門生。進士們的地位之高,只看普天下除了皇帝,只有每屆狀元能走午門、端門,就可窺一二。在大明,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文人地位之高不言而喻。進士則是文人中的頂級階層,不管是為了拉攏人才,還是表明政治立場,皇帝在殿試的時候,至少要禮節性的講幾句話吧。當然,要是像成化皇帝一樣結巴的,可以不說。可在怎麼著也要多留一下,表示看重吧。
當今皇帝倒好,不講場面話,也不走過場,遇上個這麼個反對形式主義的上司,怪不得禮部的人要驚呼了。
殿試只有一道策論題,答案大約在兩千字左右。柳娘餘光看見周圍同年已經開始磨墨起筆,自己打了腹稿,先把文字謄抄在草稿紙上。修改過需要避諱的,又以特殊格式謄寫在正式卷面上。一應字型都用館閣體,方正、光圓、烏黑、體大,有時候書法往往比內容更重要。
殿試也不是當天就能出成績的,考到日暮交卷,貢士們魚貫而出,試卷收存等待閱卷官打分。此次參加殿試的貢士有三百五十人,有十來位閱卷官通宵達旦,第二天就把卷子改出來了。閱卷官們彙報給主考官,主考官在眾位同僚的監督、幫助下拆封。把前十名的卷子奉給皇帝,請陛下御筆硃批。
此次主考官由元輔申時行擔任,怪不得太/祖皇帝千方百計廢除了丞相制度呢?丞相的代替者,幾個大學士都經常做主考官,朝廷新人加入,都得承主考官的情。
皇帝略翻了翻呈上來的答卷,他登基十多年,經歷的殿試也有四五場了。先時有大明神相張居正做主,現在都由著他的性子來了。
“朕看了,都是一時英才。”
“陛下英明神武,才使得天下英才悉數歸心。”申時行拱手道。
“也是愛卿勤勉愛民、襄助有功啊!”君臣先互拍馬屁,相互奉承了一回。皇帝才道:“不過,朕看這名次排的不好。老成持重者才可擔大任,朕看山東吳英就不錯,又是聖人故里,端的是狀元之才!”
申時行心裡咯噔一聲,心想這叫什麼事兒啊!吳英可是在第五啊!先前陛下不是說年老的人保守不懂機變嗎?為了皇帝這句話,他們特意把年輕些的浙江丁敏豪放在首位。再說了,而今科舉場上也分南北,多少年了,都是南方舉子佔據壓倒性優勢,如今山東吳英突然出現,讓舉子們如何服氣。自古文人相輕,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樣的榜單貼出去,捱罵的不會是皇帝,只能是他們主考官啊!
“陛下……”
“嗯,還有探花,也要才貌相當之人才擔得起啊,朕看泉州黃柳就不錯。”皇帝完全沒看見申時行一張老臉在抽動,不等朝臣們附和同意,自己就拿硃筆開始抄寫前三甲的姓名。
得,皇帝都落筆了,對不對的也不必繼續說,難道還能改不成。皇帝三下五除二就把朝臣們早就定好的名次給改了個面目全非,什麼計劃都要重新打算了。
前十名的名次讓皇帝痛快改了個遍,原本的貢士第一名落得個傳臚,真不知找誰說理去。
柳娘聽到自己得中探花的時候,腦海中“主角光環”四個大字刷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科舉人們都不稀罕狀元啦,只奔著“才貌雙全”的探花去的!
三鼎甲還要天街誇官,一身大紅袍,頭簪金花,胯騎駿馬,成婚也沒這麼風光了。
之後鹿鳴宴皇帝也只露了個臉,真是露臉,接受新科舉子行禮之後,皇帝道:“此科前十,皆朕欽點,爾等俱是人傑,萬要為君效勞、為國盡忠。”
狀元吳英領頭拜領聖訓,被叫起後,皇帝又勉勵了所有參加宴會的進士。然後就把宴會託付給朝臣,自己走了。露臉時間雖短,存在感刷的足足的。新科進士都在猜想,前十名次的調整,升高的人是怎麼得了陛下青眼,降位的人又是哪兒做得不夠好了。
他們鹿鳴宴散的時候,卻隱約能聽到從後宮傳來絲竹之聲。
大家都被皇帝的高深莫測嚇住了,柳娘這個撿便宜的探花也沒看懂皇帝在鬧什麼鬼。宮門外小宇已經駕好馬車等著了,花淵笑道:“今日先回去,明日探花郎可得請吃酒啊!”
“我這算什麼,真該慶賀一番的是秦大哥啊!”他們這科一共錄取三百五十人,三鼎甲三人,進士一百一十五人,剩下的都是同進士。而秦玉軍不知哪兒來的運氣,剛好是二榜進士的最後一人,險些掉入同進士堆裡,當真是可喜可賀!
“哈哈哈,當請!當請!”自從名次定下來,秦玉軍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偷偷道:“天后娘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