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四面有圍欄,要怎樣不小心才能踩空?鄭氏把兒子當眼珠子,怎麼會讓他去池塘玩耍?和兒身邊的奴才呢?我安排兩個人貼身跟著他,現在人呢?池塘就在後院正中,前後左右都是僕人,怎麼呼救都無人去救?”柳娘連連發問,見張老爺不答,拍著床板道:“你說話啊!”
“和哥兒在假山上玩耍,一時不慎才掉進去的。假山上哪兒有圍欄?這是和哥兒的家,你疑神疑鬼的做什麼,問這些是什麼意思?”
“為何不問?頭七沒過,和兒的神魂還沒走,我叫他親耳聽一聽,他的親爹是怎麼待他的!虎毒不食子啊!他是你的親兒子,你就能眼睜睜看著他喊冤蒙屈,短折而亡?殺人兇手還在逍遙快活,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柳娘痛苦流涕,哭喊不停。
“阿柳,阿柳,當真是你想岔了。你怎麼能說這種話,你這是生生挖我的心肝啊!若說這件事有錯,最大的錯在我。若非我德行不修,老天怎會如此懲罰我。你怪我,我受著,可大孫兒受不住啊!”張老爺眼淚也下來了,“你說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讓大孫兒給和哥兒償命嗎?此時並不是大孫兒一個人的錯!若是一條命能換他回來,拿我的去!拿我的去!阿柳,自你嫁入張家,我何曾薄待過你,都沒紅過臉,本是一輩子相依相扶之人,我又何嘗料到有今天?”
“相依相扶,別噁心我了?枉我日日精心照料,生怕不周,唯恐繼室受人詬病,你們張家就是這麼待我的?小小年紀就如此惡毒,是誰教他的?若不是有大人言傳身教,他怎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嗚嗚……我和兒去了也好,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別再遇上這種衣冠禽獸做父兄!”柳娘涕淚橫流,哭得不能自已。
“來人!來人!”柳娘大喊,原本等在門外的嬤嬤,快步走了進來。
“華嬤嬤,去出月庵定一所院子,拿我的嫁妝銀子。我要去為我兒祈福祝禱,盼他來生睜大眼睛,投一個好胎!”柳娘拉著華嬤嬤的手罵道。
“太太……”華嬤嬤看著一旁臉色鐵青的老爺,一時不敢動作。
“怎麼,你現在連我的吩咐都不聽了?”
“是,是,老奴這就去,老奴這就去!”華嬤嬤福身,馬上退下。
張老爺站起,身子都晃了晃,嘆道:“你在病中,出言無狀,我不與你計較。和哥兒停靈七日,就要葬了,你……唉!”
張老爺被下人扶出院子,剛出了院門就聽見嗚咽聲。張老爺一而看著天上這一輪烈日,痛苦閉眼,心中苦笑,老天不知人心,這般悲苦之時,也不知落幾滴淚來。
柳娘痛快發洩過一回,安靜躺回床上。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及時”接手別人的人生,以往最差也是從幼年開始謀劃,這次來的如此突然,非比尋常啊!
柳娘隱約有預感,這次與其他都不同。也許終點,或者新的轉機,就該在這一世出現了。
老太太因獨子夭亡悲傷過度,又因夫君不肯未自己做主,萬念俱灰之下,神魂俱滅,只留下一個爛攤子給柳娘。既然接手了,柳娘只會按著自己的心意走。
柳娘睡到傍晚,華嬤嬤輕聲叫醒她:“太太,睡了一整天了,先喝點粥吧?不然身子怎麼受得住。”
柳娘輕哼一聲,被扶了起來。
華嬤嬤拿了一碗白粥仔細喂她,柳娘也感到腹中飢餓,很快一碗白粥就見底了。
“好,好,太太終於有胃口了,二少爺見了,不知多高興。”華嬤嬤喜極而泣,剛說完又打嘴道:“瞧老奴,嘴笨,不會說話,又惹太太傷心了。”
“我自然要好好的,我兒走得冤屈,我且要活著,看著一干惡人的下場呢!”柳娘惡狠狠道。
“太太,這話不能說。”華嬤嬤看了看周圍,放下粥碗,又端了一碗漆黑的藥過來,道:“太太,喝藥吧。”
柳娘喝了一口,眉頭一皺,劇烈得咳了起來,藥汁吐得滿床都是。
華嬤嬤一驚,趕緊讓人來收拾,慌忙中又打翻的藥碗,潑灑得更厲害了。一晚上,主院的人就為了收拾床鋪忙碌。
柳娘有病在身,經不得吵鬧,尋了一間屋子,隨意歇下。剛好,她選的屋子,就是剛剛去了的和哥兒幼時臥房,後來長大了,就改做書房和衣帽間,一直給他留著。深宅大院裡的女人,都忌諱這新喪之人,見太太住進去,不敢去服侍,也不敢不去,戰戰兢兢請示了華嬤嬤之後,留在房外伺候。
和哥兒乃是晚輩,又是短折而終,停靈七天,都是張老爺為了安撫柳娘。外界如今對張老爺慈父之心多有讚歎,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