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女官還沒走到餐室門口,就聽得拉門‘嘩啦’一響,人影晃晃,劉徹大步流星走進來,險險和端木流珠撞個滿懷。
“噢,端木呀……”
劉徹手腳敏捷地繞過女官,直奔嬌表妹,一臉炫耀地搖著手臂:“阿嬌,阿嬌!”
嬌嬌一瞧——不錯不錯,劉徹還不是空手來的!
膠東大王的手上拎著兩條魚,肉厚體胖,銀鱗閃閃,魚嘴上用嫩柳枝綁住了,吊在半空中搖頭擺尾地掙扎著。
看了一會兒,阿嬌翁主娥眉挑高,臉上露出異色,用滿是不可思議的口吻問膠東王表兄:“從兄……春季狩獵?”
按華夏族的古禮,春天,是不允許打獵的。
春季是萬物復甦的季節。熬過一冬的飛禽走獸需要努力進食,恢復體力,從而結交伴侶、繁衍後代。以傳統的角度,此時捕獵動物將損傷天地的元氣,屬於‘有傷天和’,向來為貴族階層所不齒。
比如這次皇帝陛下巡幸上林苑,天子就明令軍士和侍衛們除非遇到攻擊,矢不許離弦劍不許出鞘——離宮和軍營中所有需用的食物都從京都長安運來,誰都不許出去打野味!
膠東王竟然跑去抓魚?簡直是頂風作案啊!
‘哎呀呀!明知故犯,會罰上加罰吶!’
館陶翁主衝膠東王表兄一個勁地搖頭:“從兄,從兄,阿大獲知……”
後果,自己想!
反正現居邯鄲城的趙王劉彭祖就是個好例子,聽說某年春天也是在上林苑,當時還是廣川王的劉彭祖按耐不住,出去打了兩隻兔子,回頭被父皇發現了,挨一頓板子不算,《道德經》罰抄二百五十遍,差點把手腕都累斷了。
“非也,非也……”
劉徹用空著的那隻手撓撓腦袋,嘻嘻哈哈地走到阿嬌的餐案前,將兩條魚託到表妹眼前搖啊搖,舔著臉澄清道:“阿嬌,此……既非禽鳥,亦非走獸。水中之物,與‘天’何干?”
“哇!”
嬌嬌翁主帶著一臉不敢相信的神情瞪膠東王表哥:“汝……汝??詭辯!”
“非也,非也……”
劉徹大王臉皮的厚韌程度快趕上他手上魚兒們的魚鱗了:“此乃……陽謀。”
‘強詞奪理!’嬌嬌翁主根本不接受:“哼╭(╯^╰)╮!”
瞧表妹有些不高興了,劉徹趕緊見好就收,不管不顧地將兩條魚扔給魯女官,一屁股坐在表妹身邊,陪著笑:離宮東側舞榭邊的水池子水面不大,深度卻驚人,還和外頭的活水聯通著。這兩條魚就是沿著溪流從外邊遊進水池的,所以才長那麼大。今天他路過水榭,無意中發現這兩個外來的傢伙,見偏巧是肉質鮮美的魚種,就想著弄來給館陶表妹加個菜——全程都在離宮內部完成,應該算不上‘出去’打獵吧?
膠東王可憐兮兮地瞅著陳表妹,他就是知道阿嬌妹妹喜歡吃魚,奈何到了冬天水面冰凍魚兒深藏,沒處捉去;今兒看到,才起的意動的手——話說,為了能活捉,他可是費了老大勁兒……
阿嬌被打敗了,為了口福,為了脫罪,他還真能攀扯——敢情他不愛吃魚?長樂宮的魚菜,他哪次不和她搶啊?
一聽阿嬌表妹不追究了,劉徹全身放鬆,半點不見外地指揮侍女們忙活:趁著魚還活著,趕緊給會做魚的庖廚送去,活殺,活殺!一條烤了,記得用蜂蜜先醃漬;另一條做魚羹,羊肉,別忘了放羊肉……
正滔滔不絕,阿嬌翁主在一旁涼涼地告訴大漢膠東王:“大王,魚庖滯留長樂宮,並未隨行。”
“呀!甚……甚!?”
劉徹大吃一驚,轉過頭來,急忙忙地追問:“阿嬌,因何?何故?”
館陶翁主阿嬌輕輕一笑:不好意思,不巧了!精裝簡行嘛,不過誰料到在上林苑會需要烹飪魚啊!這本不是吃魚的時節,上巳的春遊活動又不長,當然不會將長樂宮全套人馬全數搬來。
所以,沒人燒魚。
說到這兒,阿嬌對劉徹幸災樂禍地眨眨眼——或者,能幹的膠東王表兄願意自己動手……試試?
反正抓魚這類高難度的技術活都無師自通了,燒魚,還不是小菜一碟?
劉徹的臉頓時垮了,望著魯女官懷裡的鮮魚,焦急……惱火……失望……痛苦啊……
大漢膠東王還不死心,直問難道沒別的辦法了嗎。
阿嬌聳聳肩,很開心地搖頭。
忽然,一個怯怯的女聲響起:“翁主,大、王……”
表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