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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殺了他,手下那批將士定不會善罷甘休,因此而擾亂軍心,皇上也會有所顧忌。

“顧將軍先在審法司裡呆一陣可好?”雲晉言輕嘆口氣,道:“朕是想保你,可現下也該避避風頭,待查清一切,自會放將軍出來。”

“老臣叩謝皇恩!”顧衛權一聽雲晉言的語氣,馬上磕頭謝恩,只要皇上偏袒於他,此事便好辦得多。

話剛落音,便有兩名侍衛帶著顧衛權離開。

雲晉言的臉瞬間陰沉下來,捏著毛筆的手不自覺的用力,竟“卡擦”一聲斷開來,有對手是好事,可他最討厭被人逼迫!

“皇上,沈墨今日一早回宮,身受重傷!”魏公公入殿行禮道。

雲晉言挑眉,頷首。

“皇上,剛剛御林軍總領過來問,冷宮要守到何時?”

雲晉言抬頭,眼神變了變,冷聲道:“一直守著!”

黎子何換了身衣物,未去冷宮,未去桃夭殿,而是出宮到了馮府。風聲蕭瑟,哪比得了人心,黎子何紅著眼,從管家手裡接過馮宗英的骨灰盒,雲晉言說要送到將軍府,並未指明哪一日,讓馮爺爺多陪陪她吧。

馮府後院有一片梅林,小時候的季黎很是喜歡,因為白茫茫的冬季,唯獨那裡有一片顏色,且清香宜人。那時候人人都笑言,她的一身紅衣,比梅花更添冬日亮色,如今她才知道,要在冬日盛開,是多麼不易,那般苦寒,不是人人都能熬過。

黎子何抱住骨灰盒,眯著眼靠坐在一棵梅花樹底,暫且,容她休息,容她緬懷片刻吧。

心才剛剛柔軟下來,眼淚便直直掉下,曾經她摔跤會哭,被針扎到手指會哭,與爹爭吵會哭,與雲晉言鬧彆扭也會哭,她知道,她一哭,便如梨花帶雨,嬌嫩可人,任是心若堅冰,也化作一汪春水,哄她笑逗她開心。

如今她受杖刑不哭,受鞭刑不哭,被人拋棄不哭,被人欺騙不哭,因為不值,可這世上啊,值得她哭的人,一個個離開了。

驀地肩上一暖,眼淚被人細細擦去,黎子何睜眼,見沈墨擰著眉頭,眼裡盛了些許憐惜,伸手替自己擦著眼淚。

慌忙撇過腦袋,瞥了一眼肩上的披風,拿手擦去淚漬,冷聲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沈墨長嘆一口氣,隨著黎子何坐下,仰面看著灰沉沉的天空道:“有人與我說過,人死了,會在別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他們只是換了地點,換了方式,其實從未離開,無需難過。”

黎子何愣住,半晌,緩緩點頭,突然想到,或許沈墨說的是正確的,所有人死了都會有新生,譬如她,只是她剛好記得上輩子的事情罷了。

沈墨看著她紅腫的雙眼,心中一抽一抽,單薄的身子靠在樹幹上,好似被風一刮便走,伸過手,輕輕攬她到胸前,柔聲道:“若執意報仇,死傷難免,將來更是隻多不少,可若就此罷休,便到此為止,你可願放下那恨?”

“放不下。”黎子何未有一絲猶豫,脫口而出,一面輕笑著,一面眼淚又掉下來,道:“一千人命算什麼?我季家九族,死者何止上萬?”

“那一千人,不是普通百姓,你無須自責。”沈墨好似不經意地拂過黎子何的面,擦去她的眼淚,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饒是嘴裡說不在意,心中……還是會有芥蒂吧……

見黎子何不語,沈墨又道:“更何況此事是我一人做主,並未與你商量,與你無關。”

黎子何的喉頭哽住,不知該如何作答,突然嗅到一股血腥味,連忙抬起腦袋,急道:“你那麼重的傷,為何又出來了?”

“無礙,皮外傷而已。”沈墨眸中突然盛滿了笑意,拂了拂黎子何的碎髮,西南的傷藥最是好用,再重的外傷,七日便可痊癒,他又是習武之人,有內功護體,自是比一般人好得更快。

“你該回去休息。”

“我陪你。”

黎子何眼眶一熱,撇過腦袋,抱緊了懷裡的骨灰盒,半個身子斜躺在地上,靠在沈墨膝頭,哽聲道:“沈墨,我靠一下,一下便好。”

長髮散了整個膝蓋,沈墨慢慢順著,輕聲道:“我的身份,日後定與你坦承,可好?”

“嗯。”

“復仇之路,註定艱難,但,你信我,會一直陪著你……”

“嗯。”

殘陽突地穿破濃厚烏雲,透出幾絲光亮來,黎子何只覺得心頭的重擔突然輕了許多,一口濁氣從胸口吐出,眼前的世界,乾淨清明得多。

信的,原來,她對沈墨,一直是願意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