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天光大亮,小二在外頭輕輕叩門招呼他們下樓用早飯,曲蓮收拾利落開門,往小二哥手中塞了二兩銀子,小二會意的點點頭,小心將京墨背下了樓。
早飯極為豐盛,一屜薄皮春繭包子並一碟蓬糕,一碗筍蕨餛飩,一鍋五味肉粥,一碟素蒸鴨並一碟玉灌肺,還有一碟什錦醬菜,滿當當擺了整個桌案,曲蓮一會夾個包子放入京墨碗中,一會夾一筷子小菜喂到他的口中,神情親暱,很是自然。
桌上只剩些殘羹冷炙之時,客棧門口傳來一聲驚呼,聲音雖大卻隱含虛弱:“京墨,曲蓮,可算是找到你們了。”
曲蓮回首一瞧,見是落葵,抿唇輕輕柔柔的一笑:“你們可算趕來了,這一路上還算安穩麼,沒遇上甚麼危險罷。”
從東閩國死裡逃生,落葵二人片刻不敢耽擱的往北山趕來,一路上風餐露宿,她早已餓的前心貼後背了,劈手奪下京墨手中的碗,連扒了幾口粥,才得出空來說道:“我們還好,就是餓得慌。”
杜衡束手立在她的身後,介面道:“此番我們遇上了九翼邪龍,差點丟了性命,主子也受了傷,得在此處歇歇腳再去北山了。”
只這一句話,便說的京墨無端低下了頭,想起昨夜的無端猜忌,他又羞又怯,又悔又愧,一時間五味雜陳不敢抬頭,良久,他才拉過落葵的手,瞧見橫在掌心和腕間已經泛白的刀痕,眸光殷切:“怎麼傷的這樣重,你痛不痛。”
“早就不痛了,只是些皮肉傷,養兩日便好了。”落葵一笑,並不以為意。
落葵覷了眼曲蓮,只見她臉色微白,神情悵然,不由的有些唏噓,大家姑娘的確嬌弱,只這些日子的顛沛流離之苦,曲蓮便瘦了一圈兒,她嘆了又嘆,回過神來道:“杜衡,你別站著了,趕緊坐下吃點東西,養足了精神,午後出發去北山。”
“怎麼如此著急,歇一晚明日再去罷。”京墨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又是心疼又是擔憂,既心疼她自己疲於奔命,又擔憂她發覺自己昨夜與曲蓮同居一室的不堪,不禁左右為難。
落葵邊扒拉飯邊搖頭,一句話便定了京墨不安的心:“不歇著了,早去早回,遲則生變。”
“那麼,我隨你們同去。”曲蓮想了想,這一路上與京墨的情意漸深,尤其是昨夜同塌而眠,她在京墨心中定是佔了不小的分量,那麼如今與其陪著京墨在客棧裡等訊息,倒不如跟著落葵去北山搏一搏,好叫叫京墨時刻記著自己今日替他搏命,她拉過落葵的手,軟言細語道:“放心,我絕不拖你們的後腿。”
京墨搖頭搖的極快:“不行不行,你們都走了,誰管我。”
曲蓮掰著手指頭笑道:“一日三餐讓小二哥送到樓上去,五穀輪迴之所就給你置在床頭,你杵著柺杖也能將就些,味道大是大了點,但勝在方便,你便忍耐一二罷。”
落葵笑道:“你且想一想以後能站起來走路,便甚麼苦都能受了。”
京墨勉強唔了一聲,算是不情不願的應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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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微涼,但午後的陽光卻暖意融融,落葵三人從小鎮出發,一路往那片無邊無際的崇山峻嶺趕去。
這片群山不愧為藏著仙山的所在,更不愧為修仙者趨之若鶩之處,端的是碧藍蒼穹,雲霧繚繞,處處瓊花玉樹,連陽光都是耀目的金色,像綢緞一般從葉間滑落,所到之處皆被染上悠長的金輝。
落葵伸手在金輝上一觸,那光芒登時洋洋灑灑的四散而去,她笑道:“這一趟還真是沒白來,如此洞天福地,保不齊會有成了精怪的花木小獸。”她望住杜衡笑道:“若是能抓到幾隻,咱們倆的傷說不定便能頃刻間痊癒了。”
杜衡聞言,不知從何處翻出一根樹杈,在地上一番胡亂扒拉,敲敲打打,扒出一堆爛泥枯枝,搖頭道:“主子,好吃的精怪在哪裡,莫非遁地了。”
落葵拿樹棍子從泥土裡翻出一根扭曲掙扎的蚯蚓,挑到杜衡眼前,這蚯蚓生的奇異,竟是從未見過的火紅色,周身像是燃氣一把火,她一本正經道:“喏,就是它了,生食可成地仙。”
那火紅的蚯蚓狠狠嚇住了曲蓮,她嬌嗔著慘叫一聲跳到遠處,指著落葵道:“落葵,快快,你快把那蟲子扔了,我自小便害怕這種無骨無爪的長蟲。”
落葵揚眸笑了起來:“那你可沒有口福了,我調的蛇羹可是一絕呢。”
曲蓮登時彎下腰來,狠狠的乾嘔不停,蛇,她一想到軟若無骨的蛇在地上時而扭曲,時而盤旋,就只覺嗓子眼兒如同卡了魚刺,不嘔出來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