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屍骨都緩緩站立了起來,他們僵硬地扭了扭骨骸或者殘肢,有的“人”甚至撿起了頭顱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們做的是同一個動作。
所有屍骨都滿懷怨念地盯著她,朝她一步步走來。
她退無可退,一隻最近的骨骸攥住她潔白的衣襟。
屍骨問:為什麼你的衣服沒有染血?
屍骨們圍了上來:為什麼你要活著?
所有屍骨都癲狂地搖擺起來:你可知,我們都是因你而死!
她的頭開始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她痛苦地蜷縮在地,緊緊地捂住耳朵。
無數的骸骨抓了上來,他們空洞的眼神在無聲地說“你也要償命來”。
葉蓮燈四肢虛弱無力、頭痛欲裂,只能瘋狂地扭動肢體想要擺脫束縛,卻有更多的屍骨圍上來,遮擋了血紅的天空,天空瞬間被黑暗包裹。
忽然,白骨裡伸出一雙手,越過重重障礙緊緊地將她抱住。
她一愣,思緒仍然沉浸在恐懼中,神經脆弱而敏感。
葉蓮燈整個人都被那具白骨抱住,但她不敢睜開眼,只是條件反射地拿起僅有的武器——寧絕的髮簪狠狠扎入了白骨的脊背。
髮簪瞬間沒入血肉中。
白骨悶哼了一聲。
同時,一雙手輕輕安撫上她的脊背,說:“沒事了。”
這句話好像有魔力一樣,讓她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葉蓮燈覺得不對,猛然掙開眼,淚水頃刻間跌落,劃過面頰恆長的距離,最終滴在了邢墨的青衫上。
有微塵濺起。
雨絲茫茫,拉進了天與地的距離。
“邢墨……”
葉蓮燈低喃,重新閉上雙眸,聲音越來越弱,她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我在。”
邢墨柔聲答道,聲音依然是清澈溫潤的,輕到如夢中寐語,就好像他等這一聲呼喚等了許多年。
他抱起懷中的葉蓮燈,葉蓮燈手中染滿了鮮血的髮簪墜到了地上。
鮮血從他的脊背和她的手上緩緩滴了下去。
不知是雨點還是鮮血滴下,濺起了漣漪。
葉蓮燈失去意識前,聽見了大雨滂沱中最後的聲音。
令人心安的聲音。
是莫名充滿誘惑的聲音。
——也是換作她甘願沉淪的聲音。
“不論世事如何變遷,我,都在這裡。”
“——永遠在你身邊。”
…
大漈風雪城內,無雁門舊址。
十年過去,無雁門早已化作頹垣斷壁,冷風呼嘯而過,內中的雜草紛紛作響。
一個老翁推開門,擺上了魚攤,不經意間發現那個年輕人還站在那裡。
他大約二十來歲,身形挺拔堅毅,卻隱隱透出一種獨特的秀美,因為他身後揹著一把重劍,反倒襯得他骨骼纖細。他側倚在無雁門的殘碑上,頭上戴著一頂頗為破舊的草帽,穿著粗葛制的深色衣衫,隨意紮在後頸處的頭髮總是迎風烈烈飄飛。
——一看就是個風塵僕僕的江湖人。
他從昨天的這個時候就站在那裡,至今已站了整整一天一夜。
更奇怪的是,他那裡也不看,蓋著破舊的帽子遮擋著臉。若不是昨天一早他就看見他站在那兒,他一定會以為那是一具多出來的石雕。
年輕男子似乎注意到了老翁的視線,朝他這裡略一點頭投來一陣歉意的目光後,緩緩地走到殘碑後。牽出一匹餵飽了的青白交錯的駿馬,看來他是準備走了。
老翁瞧著他默默離去的背影,胸中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悲憫。
他急忙揮手招呼:“誒,年輕人等等。”
年輕人回頭,以為老翁需要幫忙,也立刻牽著馬走了過去。
男子走近,老翁終於能夠近距離地觀察到他,他的面容頗為秀雅,稜角鋒利卻並不冷硬,倒透出幾分柔情。
看來是個溫柔的人。
老翁耳朵不好使,幾乎是吼著說話的:“年輕人,你才來怎麼就走啊?!怎麼稱呼呀?!”
年輕人溫聲說道,他的聲音富有磁性,剛健而清澈,那是一種很容易給人安全感的聲音:“我姓林,老先生叫我小林就好。”
“小林啊,你在這裡看什麼呢?”
“今日天氣甚好,在這裡吹吹風,聽聽風聲。”
“嘿喲,別騙小老兒,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