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出身都不好,蕭侯聽了之後氣病了,連母親開始用失望的眼神看他,雖沒有指責,可比指責更重。蕭弋舟沉默了幾日,靜思己過,發誓日後不再胡作非為了。
跟著他領兵去了北漠。
去之後三個月,傳來北境大捷的訊息。
去之後半年,傳來世子重傷的訊息。
東方先生飛鴿傳信來,問是否召回世子,嬴夫人留了一行字:不必,且縱容他。
去之後八個月,中原內亂,民間義士不滿暴政,揭竿而起,天下民眾贏糧影從。
帳內大將分為兩派,一派說西綏歸附卞朝百年,西綏為卞朝護火之屏障,而卞朝亦為西綏立命之基石,主戰,伐民,一派又說皇帝公主輕慢蕭家,昏君無道橫徵暴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不必為了一個昏庸無道的君主開罪於民,不落井下石便已經是仁至義盡,況北漠狼人虎視眈眈,撤兵而走,中原豈不更亂?
蕭弋舟聽從了後者。
不知道他走之後,又有多少人向公主求親,在沅陵公主跟前碰了釘子?那些瘋狂龐雜,多如過江之鯽的追求者,難道沒有一個肯為她發兵?她看重的男人,會否衝冠一怒為紅顏?
那一夜之後,帳下之人都已明白一件事——蕭家,要自己得天下。
北漠戰事吃緊,狼人傾巢而出,欲將怪爪探入中原,趁亂謀奪私利,後來蕭弋舟再也沒空考慮中原烽煙,率軍積極抵禦外辱。
不曾想這一戰打了一年多,蕭弋舟兵力不足,難以為繼,卻憑著一股孤絕果勇之勢,硬生生將北漠兵劈出了一條口子,打得外族人落荒而逃,而不幸的是,他自己亦身受重傷,數度垂危。
傷重之時,連著幾宿的昏睡,模糊地夢到小公主來向他告別,哭得梨花含雨,眼泡腫得像兩粒桃核,跪在地上對他哭訴,那時,蕭弋舟沒有得雪前恥的快感,只有無邊無盡的鈍痛,堅持了三年的孤傲與冷血,終歸隨著鏡花一夢化作泡影。
他從夢中驚醒。
傷勢沒好,他強勢命人打點行囊,率飛騎南下。
沿途聽聞叛軍已攻破都城,宮牆內起了一把大火,公主極有可能已葬身火海。
蕭弋舟沿途驚聞當下便吐了血,蕭煜勸他,花費這麼大代價,去救一個或許早已不在的女人,算起來不像是西綏世子會做的事。
他沒說話,沒下令帶人撤返,不眠不休數日入城。
甫入平昌,薛愷之便巴結了上來,說是有渠道,能買到新鮮的從宮中拉出來的奴隸,蕭弋舟隨他去了奴市。
在奴市,第一批貨拉上來的時候,他一眼就看中了蹲在籠中老老實實、可憐如喪家之犬的小公主。
她不知道他那時的心情。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愛恨交織。
他對她從來就是愛恨交織,即便最初演武場外的青澀的甜蜜,裡頭也夾雜著對小公主嬌蠻的一點說不清楚的排斥,又喜歡又排斥,不由自主地想親近她。
為什麼對她那麼壞?因為她個性軟糯,在他面前總是乖乖的,順從,體貼,可回頭就能一箭扎穿他的心,他不敢走得太近,待她太好,不過是怕被傷得太深,不過是怕往事重演,當他匍匐在她腳下時,換來她不屑一顧遠遠走開,他又再度豁幹了心血了。
*
他夢到小公主掉下懸崖了,在黑黝黝的萬丈深淵裡,身影猶如一粒芥子,拼命地向他呼救,懸崖深澗裡盤旋著她淒厲的喊叫聲,蕭弋舟往前去,一腳踩空,也縱身躍下了懸崖。
“沅陵!”
他恍惚地從夢中驚醒,茫然地坐起身,額頭上沁出了慢慢一層汗,他伸手去摸,摸到一手溼,身上也都是汗,冬日冷風夾著鋼針似的扎入人身體,隨著擁被坐起,不過須臾身上早已冷透。
“世子!”
蕭煜從門外提劍而入。
蕭弋舟皺眉將四周環視著,陳設一切如舊,久困黑暗之中,一朝能看清萬物,卻沒有絲毫驚喜之感,心頭只覺痛澀而茫然,連恢復視力的短暫欣喜,也蓋不住這股濃濃的失落之感。
“公主在哪?”
蕭煜愣了個神兒,道:“世子,不是您——將公主扔出去的麼,前夜裡幾個婢女都搭了把手的。”
“前夜?”
蕭弋舟蹙眉反問。
蕭煜點頭,肯定地告訴他,“正是前夜,昨天公主來同您告了別,連夜裡便出了兀勒城。”
“你們就這麼放她走了?”
蕭弋舟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