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紀綱當年受夠了貧困,一朝得志便容不得任何挫折,他把權位看得很重,甚至比他的xìng命還重,他現在完全只為頭頂上那道光環而活著,一旦失去,他便不值一文,所以他不能失去那道光環。
而英國公蕭凡,卻像壓在紀綱頭頂的一朵黑沉的烏雲,漸漸掩蓋了那道原本奪目的光環。
有的人天生便是宿敵,不死不休,比如蕭凡和紀綱。
“十萬兩?十萬兩!”紀綱雙眼通紅,喉嚨出類似野獸般的低沉咆哮:“我哪來的十萬兩?姓蕭的,欺人太甚!”
景清儘管心中害怕,仍不得不輕聲道:“天子幫大人求情,蕭凡給您減了一半……”
紀綱兩眼出赤紅的光芒,死死瞪住景清,怒道:“減了一半又如何?這是恩典嗎?這是施捨嗎?明明是蕭凡存心敲詐,現在倒好象是我紀某欠了他天大的人情一般,十萬兩!姓蕭的這是要我的命啊!”
景清被紀綱瞪得手腳冰涼,慌忙低下頭,不敢吱聲。
紀綱頓了頓,仰天悲憤道:“……這世上天理公道何在!”
景清:“…………”
你紀綱陷害那麼多大臣,殺了那麼多人,抄了那麼多家產,那時怎麼沒聽你說這句話?現在被人欺負了,倒想起了天理公道……你以為老天爺是你乾爹呢?
景清低著頭,心中卻浮起一陣非常荒誕的感覺,同時也有些自哀,跟著這樣一位主子,前途堪憂啊……
“大人,蕭凡多行不義,自有老天收他,眼下若大人不想得罪蕭凡,還是得抓緊籌齊十萬兩銀子,不然……誰都摸不準姓蕭的脈,鬼知道他下一步會幹出什麼事來!”
紀綱渾身一激靈,恢復了理智,咬牙道:“十萬兩……我上哪兒nòng這麼多銀子?”
景清想了想,道:“大人勿憂,下官倒是有個辦法籌錢……”
紀綱兩眼一亮,急忙道:“什麼法子?快說!”
“大人,去年蕭凡平了燕逆叛luàn,大明各地藩王人人自危,紛紛自請削藩,入京養老,過完了年眼看就要進京了,藩王鎮守封地多年,他們一個個可是富得流油呀……俗話說落翅的鳳凰不如jī,天子對藩王防心甚重,藩王們在京必然戰戰兢兢,若大人前去一一登mén拜訪……”
景清說到這裡,微微一笑,話頭便止住了。
紀綱兩眼一亮,頓時明白了話中未盡之意。
景清接著道:“此外,還有開chūn各地官府都司文武官入京述職,還有今年馬上要開始的宮nv選秀等等,……大人身處高位,想要銀子其實很簡單的,何必為此黃白之物煩惱?”
紀綱想了一陣,覺得這幾個法子頗為可行,心下一寬,頓時哈哈大笑。
“吾得景大人,上天之眷也!”
蕭凡緩緩踱步出宮,心頭有些沉重。
剛才在文華殿,蕭凡好幾次張嘴,想跟朱允炆提一提遷都的事,可話到嘴邊,見朱允炆那高興的模樣,只好生生忍住了。
——大過年的,難得這麼開心,暫時別給他添堵吧。
遷都有沒有必要?
很有必要!
前世的歷史上,朱棣篡了位,之所以決定遷都一則是因為他得位名不正言不順,身在南京皇宮感到不自在,心虛了,二則是因為江南雖然繁華似錦,可更容易滋生朝廷的暮氣和奢華享樂的風氣,這樣的國家是不會長久的,自古非大一統的朝代,定都江南國祚很少有超過一百年的,就是因為江南這片太平繁華景象mí住了當權的眼睛,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以為天下真正太平無事,於是高枕無憂,安於享受,不顧外面侵略虎視眈眈的注視,和天下百姓子民水深火熱的處境,久而久之,朝廷與外界嚴重脫節,官府欺上瞞下,天子窮奢貪逸,官員橫徵暴斂,外敵趁機犯境……這樣的江山,如何守得住?
老祖宗有句話說得好,“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現在的建文朝廷消除了藩王的威脅,朝堂上下一派祥和,內無憂,外無患,上至天子,下至朝臣,大夥兒日子過得太安樂了,這不是件好事!
敵人是不可能消滅乾淨的,就算蕭凡傾盡全力滅了蒙古,滅了nv真,滅了倭寇,以後呢?誰能保證以後大明便沒有了敵人,無敵於天下?百年以後,歐洲的大航海時代拉開序幕,西方國家的科技也日新月異,大明如何保持泱泱天朝上國的地位?前世的歷史不能重演,若數百年後西方列強仍舊用大炮轟開了國mén,蕭凡這個穿越恐怕會在九泉之下氣得掀棺材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