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聽說松永彈正前來。”
“今天真乃佳日。信長公和淺井長政,對你的好意都心領了。信長公既然來到此處,你還是派令郎前去迎接為宜。”
“哼!”朽術元綱果然大怒。他聽說信長和淺井長政已經分道揚鑣,才與長政聯手對付信長。松永久秀的話太不入耳。但淺井長政和信長對他朽木的好意心領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朽木。”久秀表情嚴厲,在隨從的攙扶下慢慢下了馬,“你難道認為沒有必要迎接信長公嗎?”他拍打著護腿甲,面帶笑容走向元綱,“這就要怪貴方考慮不周了。朽木氏本是近江源氏佐佐木氏的分支,這次淺井長政和信長公聯手欲過朽木谷,貴方既然全副武裝,保護他們路上的安全,為何不盡表忠心呢?”
“你是說這次翻越朽木谷的行動是織田、淺井兩家商議的結果?”
“噓——這是秘密,不得隨便道出。京城的將軍有異動,因此要立刻回京。有密使從淺井過來……”
朽木元綱的表情頓時變得複雜。根據他所得到的情報,事情正好相反。本來是討伐物件的信長,卻前來感謝自己保護他——朽木懵了。
久秀哈哈笑了:“老朽總是喜歡多嘴。其實信長公不過是讓我前來致謝,請你多多關照,僅此而已……至於出迎之事,還是請你自己定奪吧。”
元綱焦躁地打量著四周,慌慌張張地吩咐:“來人,快取坐墊來。”
“不,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先回去。”
“請稍候。”
“你準備聽老朽的建議,派令郎前去迎接了嗎?啊呀,我可能是小肚雞腸,他們雖然提出要借宿,但想到朽木過去畢竟是佐佐木一族……那就不太合宜了。”
老狐狸果然狡猾。首先擾亂對方的思維,然後不斷暗示,直到對方信以為真。這時,下人搬來了椅子。
“生火。”元綱吩咐道,“要照亮山路,讓信長公看清楚這裡……”
元綱一邊說一邊歪頭考慮了一會兒,又道:“還是出迎為好。請您稍候。”
“哈哈哈……如果要派人去,老夫便安心等候。應該是令郎吧?”
“正是。我會令長子和次子前去迎接。”
“太好了。無論如何,將來的天下非信長公莫屬。你的好意信長公定然銘刻在心。美酒和洗澡水就不必了,準備些開水就好。”
“不不……我會一併準備齊全。”
“太周到了。久秀再次表示謝意。我們明日就進京。京城裡的布穀鳥已經開始鳴叫了吧。”
“應該如此,應該如此……”
元綱一邊應著,一邊擦拭著額頭的汗水,忙著吩咐手下準備出迎。久秀不做聲,只輕輕地撫摸著下巴。
第三章 白晝之梟
壯觀的岐阜城起自稻葉山麓的千疊臺館閣。巨石壘成的堅固城牆,掩映在綠樹之中,沐浴著春日的陽光。
首次造訪此城的葡國傳教士保羅,在他寄給豐後的傳教士菲蓋萊德的信中如此描述岐阜城:“巨石層疊,灰泥絕見,只當鬼斧神工。”他甚至還說,岐阜城比當時的葡國駐天竺總督的官邸還要大。
千疊臺的庭院中,梨花如煙霞。剛從京城回來的濃姬一聲不吭地走進堅固的城門,穿過府邸,經過一片梨花林,來到內庭。
濃夫人很少如此失態。她只掃了一眼慌慌張張跑出來迎接的妾室,徑直走向自己的臥房,叫過侍女玉緒,低聲問:“似乎有人到外庭議事房來了,是嗎?”
“是……但不清楚是什麼人。”
“不清楚是什麼人?你太粗心了。今天該是福富平左衛門當值,把他叫來。”
玉緒慌慌張張退出後,阿渚捧著茶碗和玉緒擦肩而過,放在夫人面前。濃姬接過,抬頭看著滿院盛開的梨花。丈夫信長還未撤出金崎城。“真讓人擔心……”她自言自語著。
父親建起的這座城池,她眼睜睜看著它四易其主。先是父親,次是殺死父親的義龍,接下來是義龍的兒子龍興,現在是丈夫信長。
得知信長出兵越前,濃姬並不怎麼擔心,倒不是出於作為妻子的偏愛,而是濃姬很清楚丈夫的雄才大略。作為敵人,再也沒有比信長更可怕的了。但如果瞭解他的志向和才華,再與之親近,會發現他其實飽含真情。濃姬這樣想著,以為市姬的丈夫淺井長政和在信長的支援下才當上將軍的足利義昭也會承認、擁護信長。現在看來,她不過是一廂情願。
信長從坂本出發當日,將軍義昭派人到濃姬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