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態度將直接對我下一步的深入探詢形成障礙。
問題是怎麼發生的呢?我想不明白,因為一直以來,我認為我和宋青之間是相互信任的,因此,她才將她遇到白臉女人的事告訴我,並且在她最害怕的那段時間,我放棄了睡眠陪著她上夜班,由此發生的事件才觸動了我要寫這部小說的念頭。可是,正在我欲罷不能的時候,宋青顯然不願告訴我更多的事情了,這是為什麼呢?
我設想,這是否說明宋青在有意識地維護紀醫生的某種秘密呢?如果是這樣,是否說明他們之間有什麼共同的利益?試想,宋青作為一個來自小縣城、從衛校畢業兩年多的護士,在紀醫生這樣的專家面前,其升遷提拔的依賴性是存在的,如果這樣,有什麼會傷及到紀醫生的事,她不參與也是情理之中。但是,這種可能性我可以有足夠的理由否定它,這來源於我對宋青的瞭解,她不是那種想往上爬的人,這從她的言談舉止中能看得出來。
另一種可能是,董雪失蹤一年多了,如最後仍找不到(這種可能性很大),到達一定年限是可以依法判定為死亡的。這樣,紀醫生將會有再婚的可能。那麼,在共同的值班中,他倆之間是否已建立起另一種情感呢?當然,年齡會是較大的障礙,宋青21歲,紀醫生40歲,按常理不太可能,但是,越過這種障礙也不是沒有可能。當然,我否定這種假設的理由是,我實在還沒能察覺到他們有這方面的苗頭,儘管我的瞭解有限,但我相信我的判斷力不會錯。再一種設想是,董雪的失蹤宋青也負有什麼責任?或者,董雪就沒有失蹤,至今仍呆在(或是被關在)她家裡那撲朔迷離的房間裡。宋青知道這點,並答應為紀醫生保守秘密,因而,在談到紀醫生房間佈局時,宋青顯得格外敏感,並拒絕了我的詢問。但是,否定這一假設的理由也很簡單,這就是宋青聽藥劑師說董雪並沒失蹤、夜裡還在家裡說話時,她曾主動約上我一起去紀醫生家門外探聽。顯然,她也並不瞭解董雪失蹤的真相。
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可能呢?宋青極力掩飾她膝蓋處的傷痕說明什麼呢?她聽見隔壁房中的響動是老鼠作怪肯定無疑,然而,她夢中看見董雪從那裡走出來,並且在她臥室門口探頭說道,你穿了我的衣服,這個夢又說明了什麼呢?我知道,這種種可能並不是我能猜測得了。為了這部小說能繼續寫下去,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靜觀其變,當然,我還得想法消除我和宋青之間的這一點小小隔閡才好。為了這點,我不應該再問紀醫生房間格局之類的事。
沒有辦法,我只得忍著強烈的好奇心靜觀周圍的一切。
我坐在走廊轉彎處的長椅上抽菸,清潔女工小夏在不遠處用拖布拖地。我頭腦空空地看著那拖布在地磚上移動:先是一橫,然後一折,再上挑,接著像蛇一樣扭動了幾圈。拖布就這樣反覆運動著,我突然察覺到,這拖布的運動方式,正好是在地上反覆寫著一個“死”字!我為這一發現感到震驚,再看小夏,她正面無表情地操縱著拖布的長杆,有規律地運動著。我想,前23床的病人秦麗是她的同鄉,秦麗的死亡是否對她刺激較深,因而在拖地時無意識表達了她的某種強迫性恐懼呢?
我很難解釋。我站起身向走廊外邊走去,回頭再看時,那拖布的運動方式又全變成“之”字形了。
路過呂曉婭的病房,我順便拐進去坐了一會兒。手術後的呂曉婭恢復得還算正常,已能在病床上坐起來了。薇薇坐在床前正給她按摩手臂和肩頭,呂曉婭說,這臥床的日子真不好受,腰痠腿疼的。我安慰她說,再過些日子,你就可以下床走動了。奇怪的是,我和呂曉婭閒聊了好一會兒,薇薇突然變得像個啞巴似的,一句話也不發,只是機械地在呂曉婭肩頭反覆按摩,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像生了病似的無精打采。我記得她一直是很活躍的,我想她不會是不歡迎我吧?
從呂曉婭病房告辭出來,我想到樓下散散步,便進了電梯。電梯向下,指示燈在13層時停了下來,門開了,進來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電梯門關上,繼續下行。在電梯內,我站在門邊的左側,那男人就直端端地站在我面前,幾乎沒有距離,我看了一眼他身後空蕩蕩的電梯間,心想他為什麼不能後退一點。正在這時,他突然舉起右手,猛地向我伸來,我叫了一聲,同時本能地喝道,你要幹啥?我的這種聲音讓他也驚了一下,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同時他已經伸出的手越過我的肩頭,按燃了6樓的按鈕。我這才發覺,我站的位置剛好遮住了電梯間內的按鈕盤。6樓到了,那男人走出去。在電梯門關上的一剎那,我看見他還回頭對我笑了一下,這讓我為剛才的虛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