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有點言不由衷,但莫莉沒覺出來。她只說道:“我確實沒那麼想。將心比心,我能理解你肯定不喜歡和一個男人打交道私下另是一套,公開場合下另是一套。我相信,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我要力避和普雷斯頓先生見面。可是辛西婭,羅傑信裡說些什麼,你對我還隻字未提。請告訴我,他身體怎麼樣?發燒病是否已徹底好了?”
“是的,徹底好了。他信寫得興致極佳。像平時一樣講了許多鳥獸的情況,還有當地人的生活習慣等等。你可以從這裡看起,”(指著信裡的某處)“看到這裡。我告訴你說,我收拾行李,你看信,我相信你。這說明我知道你自覺——我的意思不是怕你多看,只是說那些談情說愛的地方你會覺得沒意思。記一下他現在何處,在幹什麼,具體日期,等等,給他父親送去。”
莫莉取下了信,一聲沒吭,在寫字檯上抄了起來。一會兒看允許她看的那一段,一會又停下來,手託著臉,眼望著信,讓自己的想象向信的作者游去,向信中描寫的景色游去,不是她自己在這些景色中見過他,便是她的想象力把他描繪在這些景色中。辛西婭滿面春風地來到客廳,把她從沉思中驚醒。“只你一個人在這兒?太好了!啊,莫莉小姐,你的口才比你以為的要好得多。瞧這兒!”她舉起一個鼓鼓的大信封,接著又趕緊把它裝回衣袋,生怕別人看見似的。“怎麼啦,親愛的?”她走過來抱住莫莉親熱,“是不是為我裝起來的那封信操心?嗨,你都沒看出來這是我自己的那些倒黴信?我這就去燒了它們。多虧了你,小莫莉——我的小心肝,普雷斯頓先生一大方給我寄了回來。兩年來這幾封信就像握在別人手裡的一柄劍,時時懸在我的頭上。”
“噢,我真高興!”莫莉清醒了一些,“我真沒想到他會把信還回來。他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現在這件事算是解決了。我真高興!你有把握他還信之後就不再對你提出要求了,是吧,辛西婭?”
“他可以要求,但我不會答應。他現在已是空口無憑了。我解放了,開心之至。這完全歸功於你,歸功於你這個可愛的小姑娘。現在只剩下一件事情,你要是能替我辦的話——”(她提這個要求的時候,對莫莉又是摟又是抱地哄。)
“噢,辛西婭,不要求我,我再也不能幹了。一想到昨天的事情,一想到希普尚克斯先生的表情,你不知道我多反感。”
“只是件非常小的事情。我不打算告訴你我是怎樣收到信的,免得增加你精神的負擔。但錢我不能隨便託給什麼人。我必須叫他把他那二十三鎊零幾先令的錢收回去。我已經準備好了,外加百分之五的利息,裝在信封裡封了起來。噢,莫莉,只要你肯把錢交到他手裡,我走的時候心裡會多麼輕鬆啊!這是最後的一件事情了,也用不著馬上就辦。你會在商店裡,在街上,甚至在舞會上碰見他——只要你把錢隨時帶在口袋裡,就會再容易不過了。”
莫莉沉默了一陣。“錢爸爸可以交給他。這沒有什麼不好。我可以叫他不要問裡邊裝的是什麼。”
“好吧,”辛西婭說,“就照你說的辦。我覺得我的辦法最好。不然的話,萬一事情傳了出去——不過,你已經替我做了很多事情,你不願意再做了,我也不怪你。”
“我實在不喜歡這樣偷偷摸摸地同他打交道,”莫莉申辯道。
“偷偷摸摸!只不過把我的一封信轉交給他。假如我留下個便條給布朗寧小姐,難道你不願轉交嗎?”
“你知道那完全是是另一回事。這種條子我可以公開轉交。”
“可是可以寫歸寫,上面隻字不提錢。算是個了結吧——正正派派、老老實實地了結一件煩了我好幾年的事情。不過,你看著辦吧!”
“給我!”莫莉說,“我試試看。”
“你真好!你就試試看吧。如果你私下交給他會給你帶來麻煩,就放著等我回來。那時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得收回去。”
莫莉將有兩天時間和吉布森太太單獨呆在家裡,展望相處情景,與上次父女二人呆在家裡時將大不相同。首先,不得把遠行人送到馬車出發的那家客棧,在集市鬧地告別不合吉布森太太的規矩。此外,黃昏落雨,天色陰暗,蠟燭上得特別早。一連六個鐘頭,中間也沒個休息,也不聽音樂,也不看書,兩個女人坐在那裡幹編織活兒,絮絮叨叨地說家常;就連平時吃正餐的時間到了也不休息,因為按照上路人的要求,已經早早吃過正餐了。吉布森太太倒的確想叫莫莉快活,想和顏悅色地陪伴她,只是莫莉心緒不佳,為種種疑慮而不安。處於像她這樣心緒不寧的時刻,疑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