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大丈夫所為啊!朝廷兵威如此,若是沒那些偽君子掣肘,天下何愁不平,漢唐武功何愁不能再現!”
江崇抒發著憤青般的感慨,倒讓宇文柏對此人另眼相看。還以為這是個老油條,沒想到骨子裡卻是個熱血武人,只是鬱郁不得志而已。
宇文柏乾脆拉著他從樂共城直去輪縛大囤觀光,近兩萬人頭堆積起來的京觀已經清理了,黑枯枯的人頭山若是還在,真要把江崇那些汴梁哥們嚇出一褲襠屎尿。在種友直、田佑恭和王衝等人爬上去的那處絕壁下,宇文柏詳盡講述了火猴計是怎麼用的。他雖未親見,可聽過王沖和種騫細述,由他那張舌綻蓮花的嘴講出,比當事人所述還要生動。
伴當們還不信,這數十丈高,如刀削般的絕壁怎麼可能爬上去?江崇摸著山壁,嗤笑道:“你們不行,就不信別人能行!?看看這些孔眼,就是用來攀附的。”
這些孔眼還要王衝要人弄的,他和種友直等蜀人都學不來黔丁的徒手攀巖技術,讓上去了的黔丁直接用繩子拉人不僅危險,也很費力氣。王衝就照搬後世的攀巖法,在山壁鑿出孔洞。捶進鐵環,以繩索相連。一截截向上,這才把數百人以及上千只猴子平平安安送上去。
聽宇文柏介紹。江崇呵呵笑道:“火猴計……是王守正所獻吧?拿住卜漏也是他領的路,再加上以屯田安頓羅始黨人,消解了其他僰人的疑懼,瀘州這一戰裡,他才是最大的功臣。趙龍圖雖把首功歸於西軍諸將,可他對官家卻不會隱瞞,面君時什麼都說了。”
趙龍圖就是趙遹,因瀘州之功,遷為龍圖閣直學士。宇文柏含笑不語。他自然理解趙遹的用心。明面上賞功,得考慮到各方平衡,不得不如此。但為了讓朝廷和官家看清楚其間關節,趙遹也會道出背後的真相,作為日後朝廷和官家用人行事的依據。當然,趙遹此舉也該有私心,以此彰示他與西軍不合,免得被調去陝西。
“趙龍圖說得很細,包括王衝與馬覺的嫌隙。種友直和田佑恭逼酒。灌得馬覺傷了肺腑,回陝西后雖遷官正六品西上閣門使,還得了忠州刺史的遙郡,朝廷卻沒辦法再用他了。調到永興軍任不繫將的兵馬都監【1】。酒宴上所用的酒,正是王衝所獻的華陽烈酒,種田二人此舉。王守正怕也脫不了干係……”
江崇再將此事道來,宇文柏雖笑而不語。肚子裡卻大罵趙遹過河拆橋,連替王衝遮掩都不願。
“趙龍圖其實是在迴護王守正啊。王守正太年少,真要盡酬其功,不知要破朝廷多少忌諱。趙龍圖道出他意氣銳直,睚眥必報的性子,讓朝廷有了壓壓他的藉口,即便是天縱英才,還不到可用之時,官家也不會太看重。”
這話雖顯出了汴梁人的習氣,卻也稍稍消了宇文柏的惱意,說到底,還是太年輕,根基太薄了。
沒料江崇語鋒又轉:“趙龍圖愛護,卻與我無關。王守正的確有能,早前的華陽縣學文書案,他透過你向傅堯獻《景數集解》,驚動了梁大官,又借蘇氏外門子弟的關係,讓高殿帥【2】出面說話。而後他父親殺十一人的大案,更是蜀地譁然,天下驚駭。他卻能運作妥當,替父親脫了死罪,再轉到瀘州,立下如此大功……”
江崇看住宇文柏,一直以來,他都是目光虛浮,一副頹廢模樣,而現在,卻有一股銳氣直直透入宇文柏心底,讓宇文柏終於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意識到此人出身勳舊世家,在汴梁沉浮了多年,已到中年的人物,絕非自己所想的那麼淺薄。
“據說瀘州夷亂前,他就佔過一課,說非得有英傑出世,才能力挽狂瀾。馬覺在華陽時大言不慚,說那人是自己,而大多數人認為,他說的是趙龍圖,現在來看,難道不是說他自己?”
這話雖有些捕風捉影,但事情大體不差,如此誅心,宇文柏一時驚住。
見震住了宇文柏,江崇淡淡一笑:“我是不信什麼道法的,這樁樁事聯絡在一起,我眼裡的王衝王守正,就是個梟傑!與那個懷三十年大才的人物一類!”
宇文柏又有些糊塗,這是把王守正跟王安石相提並論了?聽這意思,你還很憎惡王安石,老兄你到底站哪一邊啊?
“山上就不必去看了,走!我們去興文寨。柏哥兒你該已知會王守正了吧?無妨,就算有所準備,到底是怎麼準備的,也能看出他的心性。我便要看看,王守正想由我給官家傳去怎樣的印象。”
江崇揮手招呼著,依舊將王衝當作一個心計深沉的權謀之輩。宇文柏欲言又止,也罷,想看就看個明白。若是告訴你,我可沒跟守正聯絡過,而守正此時也根本無心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