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家機關城的時候,黃老就說他的【化械】有問題。謠川懷疑是【千金】的緣故,但更具體的原因就不知道了。
施溪這六年裡,很少有情緒波動的時候。他獨來獨往慣了,一個人地下修行百家術法,無聊就去看水渠發呆。
這是破非樂境以來,第一次被【化械】折磨得那麼厲害。砭骨的寒冷,從靈魂深處開始蔓延。
沙漠夜間的氣溫本就低,施溪緊皺眉心,指尖冰涼。
姬玦垂眸,注視著他,抬手,剎那間漠海消散。
一個私人星域替代幻境,出現在二人身邊。
上方是億萬年,亙古不變的銀河星海,下面是鏡面般的幽藍溺水。浮游在中間的五行靈氣,詭異強大,一絲一縷都帶著毀天滅地的殺伐,可又全在星域主人的示意下,息鼓偃旗,變為柔順的風,繞在施溪身側。
姬玦扶著他,慢慢坐下來。
施溪低頭,黑色長髮緊貼著有些出汗的蒼白臉頰,他眼中的藍色如遊霧,漂亮到驚心動魄。
【千金】進了星域後,便老實下來,默默躲進施溪袖子裡,乖巧蹭主人的面板。
施溪渾身都在發抖,冷汗打溼衣裳,緊抓著姬玦的手臂,才勉強固定身形,湧到喉間猩甜的血,一點一點被嚥下去。
呼吸一深一淺,牙齒打顫,不知道多久過去,那種靈魂撕扯般的疼痛才潮水退去,施溪神識清明,緩了過來。
他鬆開了手,然後抬起頭,看向姬玦的眼,嗓音乾澀得不像話,繼續前面的回答,很輕又很直白說。
“織女峰上脫口而出那句話,可能是見到你太高興了吧。”
姬玦眼神黑沉沉,伸出手指,為他抹去眼睫下方被痛出的淚水。
他聲音異常溫柔:“對不起,最後一個問題我幫你回答,好不好?”
“千金樓是我先盯著你看,才發現你在發呆。”
被姬玦指尖輕輕擦過面板,施溪才意識到,自己痛哭了。他那倒黴體質又要開始了嗎。
姬玦在自己的星域裡,墨髮逶地,神情平靜,第一次體會到了靈魂不受控制的感覺。
從施溪落下第一滴淚開始,那年仲夏夜瘋長的藤蔓便又一次密不透風,絞住了他的心臟。
姬玦笑了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他開口。
清晰冷靜說。
“想送你離開衛國,是因為【天子杵】會出世,雲歌必然要被血洗。”
“這是杜聖清想要的東西,也是我來雲歌的目的。”
“我不想你還在墨家【化械】期,就身陷儒家的泥沼。”
任意一句話都能叫天下動盪。讓六州風起雲湧,百家聞之色變。
可姬玦風輕雲淡,接著說。
“從來沒有討厭過你。”他垂眸,染了點似有若無的笑意,像星域的微光,“送你離開,只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每次說你煩,其實都有別的意思。”
施溪
的眼淚是熱的,可他卻感覺,從指腹開始,連線心臟的那條血管,就已經冷到麻木失去知覺。
而施溪的大腦,已經只剩【天子杵】三個字了。
他瞳孔因為震驚而縮成一個點。
天、子、杵?
諸子百家沒有術士能在這三個字前冷靜下來。
儒家最神秘也是最強大的神器,千百年,只存在於傳聞裡,世間排行第四的——【天子杵】。
施溪思緒被快速扯到了正事上,愣住,啞聲說:“杜聖清想要天子杵?”
姬玦:“嗯。”他手指耐心溫柔地替施溪擦去眼淚,玉色的衣袍上有嬰寧峰冷冷淡淡的香,說:“我在等杜聖清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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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溪的眼淚一直流,怎麼擦都擦不完。
姬玦思緒現在非常空。
他走在懸崖刀刃上,下一秒就是萬丈深淵。心被藤蔓緊絞刺透,馬上,嬰寧峰令他數次崩潰的血色夢魘就要重新上演,功法再一次暴虐反噬。
可他冷靜異常。
姬玦彎起唇角,垂眼輕嘆說:“怎麼這麼能哭啊,眼淚和小溪一樣。”
施溪糾正:“是【化械】。我沒哭。”
姬玦:“你好點了嗎,好點我們就出去吧。”
施溪:“再等等……”
姬玦既然連天子杵的事都跟他說了,施溪也不打算隱瞞。
“我應該不會離開雲歌。”
姬玦“嗯”了聲,其實他根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