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飛瀑、古樹、美酒,江湖中這般會享受的人,屈指可數。
白少情站起來。
一直悠閒地坐在桌旁的背影微動,封龍轉過頭。
「你醒了?」
白少情不語。
「來,坐下。」封龍說:「我備了酒。」
白少情走過去,和封龍對坐在小桌旁。
「我特意選了瑪瑙杯,瑪瑙杯襯著你手指的膚色,會很好看。」封龍倒酒。
深紅的酒,深紅的瑪瑙,渾然天成的融合在一起。
他的手指也很好看,修長,有力。白少情盯著他的手,忽然問:「你的傷好了?」
封龍放下酒壺。「泣然不醉翁臨終前釀的最後一瓶獨醉江湖,原來竟藏在少林寺裡。」他捏起一杯,遞給白少情,「想不到我封龍也有忍不住順手牽羊的時候。」
白少情沒有動。他渾身上下,每一根毛髮都像定住了一樣,包括他的目光,沒有絲毫動搖地盯著封龍。
他還是問了同一句話。「你的傷好了?」
封龍遞去的酒杯懸在半空許久,只好放下。
「三尺刀專破橫天逆日功。我的傷怎麼可能立即變好?」他反問。
白少情仍盯著他。
「告、訴、我。」白少情一字一頓,「我的丹田裡,為何提不起一絲勁?」他的語氣平淡,聽在旁人耳中,卻似有無聲的嘶啞呼嘯混在其中,平白讓人心顫。
封龍恍若未聞,淡淡道:「難得的好酒,你竟不喜歡,可惜。」隨手將嗜酒人視若性命的美酒倒進泥裡,又道:「你既然不喜歡美酒,我送你另一樣東西如何?」伸手入懷,掏出一樣東西來。
如有若無的香氣,遊絲般鑽入鼻尖。
白少情烏黑的眼瞳,驟然擴大到極致。
俊美的臉繃緊,似乎裡面壓抑的一切立即就要繃破爆發。他的手顫抖,身軀隨即也劇顫起來。當這種無法控制的顫動蔓延到眉尖時,他出手了。
他的出手很快,至少他認為已經很快。但在封龍眼裡,似乎小孩子拿著木製的速度還比他更快一點。白少情的拳頭才剛伸出來,就已經發現自己的手腕到了封龍手中。
白少情側身,探手摸腰間暗藏的匕首。他還沒有摸到一絲布帛,兩個手腕已經全部落到封龍的手中。
封龍的手掌很大,白少情纖細的手腕並在一起,被他毫不費力地用一隻手抓著。
白少情起腳,封龍閃開。白玉石桌遭了無妄之災,倒在一邊,瑪瑙酒和酒壺都掉到地上。深紅的美酒灑了一地,浸入泥中, 中散發一陣濃郁酒香。
封龍輕輕搖頭,「可惜。」他的目光雖停在地上已經空空如也的酒壺上,另一隻空閒的手卻繞了上來,環在白少情的腰,往腹上輕輕一按,白少情悶哼一聲,身不右己地將脊背貼到封龍熱烘烘的胸膛上。
封龍低頭,對上白少情帶著恨的目光。
刻骨銘心的恨。
失望的恨。
絕望的恨。
「你很失望?」封龍柔聲問。
白少情咬牙,「你廢了我?」
「我的處境很危險,武林中人知道我受了重傷,比會趁人之危。」封龍嘆:「我不習慣被別人趁我的危。」
「所以你用我療傷。」白少情的聲音沉得幾乎聽不見。
封龍有點不解,「我不該這麼做?」
白少情狠狠咬住下唇,絲從齒間逸出。
「我不該?」封龍又問了一次。
「應該。」白少情昧中的瘋狂漸漸消逝,浪濤般翻滾的瞳慢慢被冰冷死寂的冷漠代替。他冷笑起來,「很應該,很應該。」他緩緩地笑,勾起薄薄的、優美的唇,說話也流暢了許多,「還是師父英明,徒兒恭喜師父重傷痊癒。」
「好徒兒。」封龍讚許一聲,又問:「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何失望?」
白少情垂下眼,「徒兒沒有失望。徒兒怎會失望?」
「少情,看!」封龍的唇就在他耳邊,彷彿隨時張嘴,就可以將小巧的耳垂含入口中。他悄聲對白少情道:「你把我送你的花都踏壞了。」
白少情的眼還是垂著。封龍剛剛小心翼翼掏出的白花兒就在腳下,已經成了花泥,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但香氛仍在。也許因為被輾碎了,更香得動人心魄。
九里香,九里香已經開了。
「這是我特意命人從你娘墳頭上摘來的。十二名高手日夜兼程,站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