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成了暢銷書,被傳閱了一遍。人人都懂得考生的答案和標準答案大相徑庭,人人都知道該給零分,可是幾乎每個人都建議孟雪給他一至二分筆墨分。孟雪笑著開大家的玩笑:
“你們都當不了法官!那死刑犯跪地求:‘行行好吧,我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七歲頑童,無人照顧……’你們就行行好饒他一命?”
眾評卷學生大笑,驚得管理人員進門奇怪地在他們臉上尋找答案,他們都把頭埋下去——每個人都不願意被懷疑有不公正的行為。然而,孟雪偷偷地記下了試卷上的手機號碼。
七天的評卷時間,把她和陳忱家庭冷戰轉化為持久戰。晚上,孟雪都住在學校裡,她告訴兒子,自己出差一週,實際上,靜靜地思考實驗方案以及約瑟夫的資訊,更想躲避陳忱的約束。頭兩天,她心裡感到非常輕鬆,好像白螞蟻脫掉翅膀一樣快樂,管他陳忱來電,一概不接;中間兩天,想兒子,那種心情彷彿青蛙匍匐著,看到飛蟲饞得伸出舌頭,忍不住打通家裡電話和兒子聊聊;到了最後兩三天,她就如蟑螂在熱鍋上爬,熬不住接了陳忱的電話,陳忱說,想和她好好聊聊。
在馨城大廈的最高層旋轉餐廳裡,陳忱和孟雪面對面坐下來。餐廳中間有個較高的平臺,一位先生正在彈奏鋼琴,表情凝重,似乎塵世與他無緣。四周是潔淨的落地式窗,把天空分割成許多個長方形,窗邊是桌子和椅子配套擺設,每個桌子上白色的水晶杯養著一朵紅色的蠟燭,蠟燭躺在水裡,既曖昧又刺激。他們平日裡,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個沒完,現在相對而坐居然一時間語塞。就這樣沉默對視蠟燭許久。還是孟雪打破沉默。
“說吧,”孟雪說,“我們要好好地談什麼?”
“我想和你說的很多,”陳忱說,“可又真不知道從何說起……”
陳忱手裡正拿著個計算機新型軟盤,手指頭大小的“隨身碟”玩弄著,彷彿相親的小姑娘害羞地用手指絞著辮子。
孟雪問:“你拿這個‘隨身碟’是給我的嗎?”
“這是公司配給我的。”陳忱說著收了回去。
“是呀,”孟雪嘴一撇,說,“我想就不會給我,你就是這麼自私!什麼時候想過給我?只不過又來炫耀罷了!”
陳忱忙解釋道:“這是我要用的……”
“對呀,即便是你要用,那你就不會說:‘你先用幾天,再給我……’”
“好好,給你用兩個月……”
“哼!我不要!”
“你看看,給你又不要了……”
“你也不想想,現在我能要嗎?我就是這樣爭啊,吵啊的,你才想到給我,我累不累啊?你就不會主動想到給我嗎?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
孟雪目光掃向窗外,高樓林立,暮靄嫋嫋,一抹夕陽的餘暉盡灑天際。眼底下,萬家燈火漸漸湧起,旋轉餐廳旋轉的速度像蝸牛,緩緩地,用心體會,才能從視覺上找到移動的感覺。孟雪把目光從窗外挪到陳忱的臉上。
“你根本就不懂得關愛一個女人!”孟雪聲音清楚,那個“女”字音咬得特別重。
“我不懂得關愛?”陳忱聲音有些激動,“你要什麼我都滿足你,我還要做到哪一點啊?你的話真讓我傷心……”
“有人說:男人的眼睛靠輻射,而女人的心靠傳導。愛一個人要是發自內心地想為她做些
什麼,你總是把愛當成你對別人的感覺,是你對別人的基本需求,”孟雪毫不客氣地打斷陳忱,“可是,我需要的不是嘴上不要花一文錢就能聽到的‘我愛你’……”
“可是,”陳忱打斷孟雪,“我真搞不懂,人家是:女人為前途擔憂直到找到老公,而男人不為前途擔憂直到找到老婆。而我們呢?你擔憂你的前途全然無視我的存在,我呢卻總想為你能過上好日子奮鬥著——升官發財!”
“好,好!”孟雪冷笑道,“真該好好謝謝你!但是,你別忘了,我有我自己的奮鬥……”
“是呀,”陳忱毫不相讓,“你是博士,作家!可這個社會是男人的社會,儘管社會宣揚男女平等,但究竟有幾個女人能勝過男人?自古以來,一個茶壺配六隻杯子,沒有一隻杯子配上六隻茶壺的……”
“哼!”孟雪鼻子裡輕蔑地發出了聲音,“你當是封建社會,男人三妻四妾橫行霸道,好女不侍二夫啊?現在是智商社會,比的是每個人肩上的腦袋!”
“你還是這麼天真!”陳忱哀怨的聲音,“我講的是我對現實的體會——我真是對你期望得太高,也因此有很大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