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一切的生活都被她奪走了,就像九方蝶奪走了她原本平靜的生活一樣,她也對林生做了同樣殘忍的事情。
那個殺戮結束的清晨,她不該逃走,她死在林生的面前,這樣林生就不會為仇恨所左右,就不會一路歷經千辛萬苦地追尋她。
“我以我的自私,奪走了他的生活,我該把他的人生還給他。”九方夢緩緩道,“他還那麼年輕,只要我死了,他的人生就可以重新開始。”
她從一開始就做錯了,林生那樣質樸單純的少年,不該過著這樣的生活,他不該遇見她。
“那麼你呢,你被奪走的人生呢?誰來還給你!”莫瑜痛苦地伸手進柵欄抓住九方夢的手,“可是小九,我不想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我差點倒下去,是你強逼著我站起來的,沒有你我支援不了,你現在要拋棄我麼!”
“你不會再次倒下的。”九方夢反握住莫瑜的手,她笑,“因為你會為我報仇!”
莫瑜一怔,九方夢道,“你不會讓我白死,你一定會為我報仇的。別人我不清楚,至少你和皇上,你們一定會這麼做的。所以你會堅持下去,你會努力尋找機會,你會好好活著,為我報仇。”
莫瑜的手顫抖起來,他一拳砸在柵欄上,恨聲道,“我恨你!”
九方夢笑著放開他的手,莫瑜猛地抽手離開,九方夢嘆息一聲,剛剛轉身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她笑著回身,“今天還真是熱鬧。”
離蔚拿著一疊書站在牢房外,“這不是怕你太無聊了。”
獄卒開啟了牢門,離蔚拿著書走進來,身後的牢門又關上了,他把書放在牢房裡的木桌上,這一段時間,除了莫瑜剛剛來見過她之外,就只有離蔚經常帶書來找她,繼續在牢房裡和她一起研究龍髓的秘密。
“離大人還真是閒,你都沒有公務要辦麼?”九方夢笑。
“翰林院除了給皇上講講經,修修史,能有什麼公務可辦?”離蔚淡淡道,“我是這大玄朝廷中頭一號閒人,最沒事可做,就是幾天不上朝,也沒人會在意的。”
“胡說,離大人的才學朝中無人可比,你要是不當官真是朝廷一大損失。”九方夢道。
離蔚搖搖頭,笑道,“裕王剛剛臉色難看地出去了,你又傷了他的心。”
“我以為離大人是看不見這人世間的七情六慾的。”九方夢有些驚奇道。
“怎麼會,我也是凡人。”離蔚笑,“難道九姑娘真的甘心就怎麼死了?”
“是不甘心,但是既然是我錯了,就不能連累別人也承受痛苦。”九方夢嘆息道。
“是呢,這世上的悲劇往往都是由另一個悲劇造成的,痛苦總是會衍生出痛苦。”離蔚嘆道。
“聽離大人這話,彷彿是眼見過不少痛苦和不幸。”九方夢有些好奇,離蔚是難得會在她面前有所感慨的,每一次見到他,他的態度都是淡淡的,整個人彷彿飄渺得讓人琢磨不透。
“是啊,我見過太多。”離蔚輕笑一聲。
“至少還有幸福的不是麼,”九方夢道,“比如你那個姐姐,你不是說她很幸福麼?”
“是啊,她是該幸福的。”離蔚笑了笑,看向九方夢,“熙國的國書到了,三法司判了你斬立決,當然最後的決定還在皇上手上,你覺得皇上會怎麼選?”
“我知道他會怎麼選。”九方夢淡淡笑。
***
莫瑜出了刑部大牢,就一路陰沉著臉在城中漫無目的地走著,他恨九方夢,恨她明知道自己對他有多重要還要這樣放棄自己,恨她就算要放棄也要給他戴上桎梏不讓他有理由倒下,有理由跟著她一樣放棄。
他恨九方蝶,恨她給九方夢下屍蠱才害得九方夢到了如今的地步,他恨莫涯,恨莫涯這麼輕易就放棄九方夢,他恨這世間為什麼要有這麼多公理,他恨那些可以輕易放下情感,選擇公理的人。
“裕王爺?”
莫瑜轉頭去看,就看見程玉樓一身白衣手中撐著一柄油紙傘遮擋日光,油紙傘上畫著紅楓,豔得刺目。
程玉樓是戲子,自然相當愛惜自己的容貌,平日出門若遇豔陽天,是必然要打傘的。
“九姑娘還好麼?”九方夢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程玉樓自然也是知道的。
莫瑜紅著眼看他,嗓音沙啞,“你說,為什麼徐繼祖一定要殺徐能?”
程玉樓一怔,莫瑜問的是那天在江城金蟾會的拍賣會上,他唱的那一出《白羅衫》,戲文裡徐繼祖為替親生父母報仇,最終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