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的邊門,被迫往城門外走了幾十步,終於找到一小片能立足的地方,踮腳往裡看。紅色的地毯鋪了有百來米,直到西門的大門口。這時人頭突然湧動,我趕緊跟著眾人的眼光向城門外踮腳探頭,只見兩輛一模一樣的巨型四輪車,足有四五米高,裝飾得像個富麗堂皇的殿堂,垂著黃|色的幡蓋。我曾在西門外大會場上見過的佛陀像立在車中,旁邊還有兩尊小一些的菩薩像。佛像都是金銀塑身,身上穿著複雜的黃|色衣裙,戴著珠寶首飾。
車子緩緩向西門駛來,到地毯處停住。這時只見穿著盛裝新衣的龜茲王白純從看臺上走下,脫掉王冠,赤足捧一柱香高舉過頭頂,走向佛像。他看上去老了不少,體態又臃腫了許多。突然,我入定了,那個伴在白純後面身姿挺拔的人,那個著金絲袈裟氣度非凡的人,是他!真的是他!
如同電影裡演繹的一般,一切皆成虛影,喧鬧的聲音突然黯啞,只有他那麼清晰地定格在整張畫面上。
他長大了,看上去有二十多歲了吧。如希臘雕塑般高挺的鼻樑,大而明亮的眼睛,長長濃濃的眉毛。淺灰色眼珠流轉時,彷彿能勘透世間一切。他緊抿著薄薄的嘴唇,鮮明的唇形讓人心醉。他現在個子好高,肯定超過了一米八五。身板比十三歲時結實了很多,雖然還是瘦,卻身材勻稱。狹長的臉型,削尖的下顎,幽雅如天鵝的頸項,無一不線條優美。那渾身上下散發出的脫俗的氣質,立於人群,能讓四周的俗世濁物,相形見慚。羅什,羅什,你怎麼能變得如此俊逸如此優秀,看過這樣的你,我回到21世紀還能對哪個男人側目?
白純向佛像下跪,旁邊侍從端來盛花的盆子,他將香插在佛像前的香案上,然後將鮮花撒向佛像。人群爆發出歡呼聲,留在門樓上的王后帶著眾貴族親女向下撒著各色花瓣。這時城樓上鼓樂齊鳴,車子開始啟動,緩緩沿著紅地毯向城裡駛去。白純一干人在前面領路,他也跟著走。我急了,扯開嗓子大喊:“羅什,羅什,是我,我在這裡!我回來了!”
人群一起向城門湧去,我被推推聳聳著,根本用不了自己動腳。他猛然回頭,似乎在朝我這邊看。我剛想叫,被後面的人一擠,跌倒在地。等我手忙腳亂爬起來時,他已經走遠了。盯著消失在城門裡的瘦長身影,我禁不住苦笑。他應該聽不見我的叫聲的,那麼嘈雜那麼混亂,他怎能聽見?這時才感到手心和手肘火辣辣地痛,磨破一層皮了。唉,夏天的薄衣裳真是不好……
我跟著大車在城裡兜,到達諸如寺廟,宮殿時大車就會停下。然後有年輕男女身穿漂亮的絲綢,手託木盤旋轉起舞。他們身上的襟帶隨風飄起,在樂曲高潮時向行人和佛像撒出木盤裡的花瓣,引得人們鼓掌叫好。還有姿態妖嬈的少女穿著輕柔的薄紗,兩手捧金碗,赤足蹦跳著,輕盈而歡快,不時勾起左腳,雙手反舉高過頭頂。這個舞姿,在敦煌和克孜爾壁畫裡都有表現。
向一旁的老者打聽這些是什麼舞蹈,老者告訴我是盤舞和碗舞。盤舞需用盤盛黃、白、赤色的天雨之花,向佛和行人播撒,象徵頌揚和禮讚佛陀。而碗舞則取材於佛陀六年苦修,吃住行都以極端的苦來剋制自己,可是餓得快死了,仍然無法得道。最後在菩提樹下終於悟道,建立佛教。佛陀悟道後便到河裡清洗多年未洗的身,然後接受了一位妙齡少女一碗|乳糜的佈施。這個碗舞便是表演少女向佛陀佈施|乳糜的故事。
舞蹈和音樂都很讓人振奮,尤其對我這個來自21世紀的。可是我的心裡好像老堵著個什麼,眼光透過舞者,透過佛像,透過人群,始終在尋覓著那個不染俗世的削瘦身影……
而每次,似乎看到他了,眼前人頭晃動,再定睛看去,又無影無蹤。我的幻覺麼?想想“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柵處”。吸口氣,驀然回首,沒有。搓搓眼,再環顧,依舊不見。
天漸漸暗下,大街上的人還在載歌載舞中,我卻不能不考慮住宿問題。離開喧鬧的人群,走了幾家客棧,都是客滿。也是意料之中,咱的五一十一,旅遊城市不也是人滿為患麼?想想是否要去國師府,只是怕自己的模樣嚇到他們。我當然長得不凶神惡煞,還算對得起觀眾。在我們歷史系研究生班裡也算是班花,當然,我們班是男生居多。但是,如果你看到一個過了有近十年或者十幾年(我現在還能不確定到底這裡的時間過了多久)的人模樣沒有一點改變,你會是啥反應?
正在躊躇間碰到救星了,是那群波斯人。他們帶我到波斯人專營的祆教禮拜堂,後面有專供住宿的地方,為往來的波斯人提供方便,類似於我們的陝西會館,溫州商會。我就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