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去禮部尚書家裡送節禮的時候,聽到一則訃聞。”
林勳揚眸看著他,靜等下文。
於坤沉重地說:“文相因病過世了。禮部收到公文的時候,很多人都已知道。”
林勳微震,掀起被子下床。他一邊穿衣,一邊憶起那個在垂拱殿跟朝官爭得面黃耳赤的老人,在被貶出京城的時候,站在大慶殿前的雲階上豪邁壯闊地喊:“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他主導的變法雖然以失敗告終,但是猶如一聲驚雷炸響在朝野內外。他讓很多人認識到了太平盛世,百姓富足僅僅只是表象,只有國家真正地強大,才能震懾四方,別國再不敢率兵來犯。
林勳是世家出身,他的利益與所有世家大族的利益都綁在一起,文昌頌的變法動搖了他們的根基,因此他和文昌頌是站在對立面上的。但這不影響他敬佩文昌頌。這個人放棄高官厚祿,與多年的老友,學生翻臉,不惜堵上自己的一切,也要走變法這條路。
“我出府一趟。”林勳換好衣服往外走。於坤說:“侯爺,有什麼事吩咐小的去做就行了,您這風寒還沒好呢!”
林勳擺了擺手,邁開步子,很快就消失在遊廊的拐角那裡了。
文府坐落在朱雀巷裡,自文昌頌被貶出京城後,這裡一直門可羅雀。但文家幾代累積的殷實家底,還是足夠文家人揮霍,據說文昌頌的幾個兒子依然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此刻,下人們正在佈置府門,換上白色縐紗的燈籠,在匾額上掛白色的綢帶。
林勳跳下馬,拾階而上。文府的下人看到對方氣宇軒昂,猜測來頭不小,迎上來問:“您是……?”
“林勳。”
下人的腿抖了抖:“您是……勇冠侯?”本國戰神的威名,何人不知。三年前林勳忍受喪父之痛,在極其惡劣的條件下大敗西夏,扭轉了整個西北的危局,救萬民於水火。聽聞河套那一帶的百姓,還給他鑄碑立廟,奉為神明。
林勳點了下頭,下人肅然起敬,連忙把他往正堂引:“侯爺這邊請,夫人在裡面。”
靈堂正在佈置,下人們來來往往地奔忙。皇上下旨,封文昌頌為襄公,葬回離京城不遠的文氏祖墳,遺體正在運回來的路上。文夫人於嫻頹喪地坐在烏木圈椅上,臉色蒼白,眼睛下面是青影。她穿著青灰色的素底背子,底下是白紗裙,頭上梳著單髻,插著簡單的銀飾。她並不是文昌頌的原配,而是續絃,比文昌頌小了兩輪,還是很好的年紀。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依偎在她懷裡,生得唇紅齒白,很是可愛。聽說這是文昌頌的老來子,很得文昌頌的寵愛,因不捨幼子舟車勞頓,特意留他們母子在京城。
下人過去說了一聲,於嫻立刻站起來,向林勳行禮:“侯爺。”
那男孩怯生生地躲在母親的後面,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驚惶地望著林勳。
林勳想起自己府中的那個孩子,心生憐惜,拱手道:“夫人節哀。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於嫻欠了欠身:“侯爺有心了。”
林勳頓了一下,又問道:“不知道葉季辰葉大人來過沒有?他是文相出任知州時的下屬,聞聽噩耗,應該會趕來的。”
於嫻愣了愣,捂著嘴說:“凌晨時,有個人在門外又哭又跪的。下人問他是誰,他說話不清,就把他趕到側門去了。莫非,那就是葉大人?”
林勳道:“請問貴府的側門在何處?”
於嫻領著林勳到了小巷裡的側門,葉季辰果然躺在牆邊,不知道是醉著還是睡著了,一動不動。林勳走過去,蹲下身子搖了搖他,他沒有反應。林勳伸手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背上,背了起來。於嫻連忙側身讓開:“實在是抱歉,不知道這位是葉大人……若早知道,不會讓他宿在此處。”
“是他給貴府添麻煩了。”
“侯爺哪裡的話。”於嫻連連擺手,看著林勳把葉季辰背遠,覺得勇冠侯也並不是像傳聞中的那樣鐵血無情。
林勳把葉季辰揹回了府,護衛們大驚,連忙把葉季辰接了過去,送到客房裡安置。下人給他換了身衣服,又灌了薑湯和醒酒湯。葉季辰被嗆到,迷迷糊糊地按著頭坐起來:“我這是在哪裡……”
林勳只是坐在一旁喝茶,沒說話。
“林兄?”葉季辰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怎麼會看到林勳呢?葉家出事之後,所有人都恨不得離他遠遠的。
林勳輕描淡寫地說:“你凌晨時去文府大鬧,文府的下人把你趕到側門去,你在那裡睡著了。”
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