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即令官兵家眷搬住古皇城(那時陳將軍家眷亦住皇城)每家給洋十元,白米一包。這個意思本是很好的。但孔某事先既不調查,臨事又不加解說,結果辦的極糟。他從陳將軍處得了命令,即籠統地通知官兵,官兵聽了大喜。那些原本沒有家眷的,也去找了妓女,一窩蜂搬入皇城去住。弄得誰是真有家眷,誰是假的,也不能分辨。陳將軍聽說,大怒之下,不分皂白,又把他們全都轟走。至此好意反成惡意,當事者怨言百出,旁邊人看著好笑。凡人辦事當細心用腦,妥加籌劃,雖極細小之事亦當如此。而孔某卻摔大靴,馬馬虎虎,一派糊塗。這樣官僚辦法,能辦好什麼事?我只舉此一人一事,即可見那時陳將軍左右在成都的做法之一斑了。
羅、戴、王三位的“川人治川”運動,醞釀不久,陳將軍抱一大仁大義,不與爭較的態度,決定退讓。川督的位置終於讓給了貴州戴某,可是川局並未因此而趨平定。不久他們內部又起內訌,卒致釀成兵變,戴某躲入草堆中,被刺而死。雲南某先生亦被驅逐。自此“川人治川”問題鬧得不可開交,直鬧了二十多年方算了結。陳將軍交卸後即由成都退向重慶,而後循長江出川。我則率部仍取道綿州劍閣而回漢中。
第二十二章從四川到廊坊馮玉祥回憶錄
我離開成都的時候,鳳凰山營中儲有子彈數百萬發。這是一個困難的題目,因為找不著夫子,路途又是那樣比登天還難。若是扔去不要,於心何忍?於是只好動員全體官兵,共同分擔。我自己和各級官長亦均參加,有的槓抬,有的推車。我抬的兩箱,約六七十斤,每天走六七十里路,把肩膊也壓壞了。士兵們每人肩負五百粒,分量是夠重的。但他們看見旅長自己也抬,各級官長也無人空手,他們雖吃苦,也就十分高興,沒有半句怨言了。我對他們說,我們不能學人家不愛槍械不惜子彈,這是人民的血汗,愛惜這個,即是愛惜國力,我們應當看一粒子彈如一條性命那樣重要。這樣的走了幾天,走得太慢,大家心裡都不免有些焦急。讀者想還記得十九章中說到我們在川北清鄉,曾在綿陽收容了一個自首的土匪何鼎臣的事。此時他見我們旅途困難,就來和我們說,他可到松潘去找騾馱,搬運子彈,免得大家如此吃苦。許多人都以為他要以此為假口,乘機逃脫。我笑了一下,答應他去。不想過了幾天之後,他果然辦來了又高大又整齊的騾馱。第一批二百匹,第二批三百匹。有了這許多騾馱,子彈搬運的困難完全解決,大家無不歡喜。那時川北一帶,道路極不平靜,匪人偵伺軍隊過境,於險途搶掠械彈軍火的事層出不窮。何鼎臣又自告奮勇,沿途保護之責,他要一力承當。於是在大隊的前面二三十里由他派二三十人前導,後面相隔五六里亦派二三十人,我們的部隊即不加警戒,放心大膽地平安出了川境。出川的這天,何鼎臣來向我告別,說了許多知感的話,言下淚如雨下。其肝膽義氣,一往真情的流露,實在叫人不能不受感動。這一年以來,何鼎臣對於我們的幫忙之大,是難以盡書的。當初我收留他的時候,許多人都以為我好事。說收留這樣一個土匪,即使不受其害,又有何用。現在說這樣話的人,卻又轉而對他誇羨不已了。可見能待人以德,人自會以德相報;你真心待人,人自亦以真心待你。若先存一猜疑防備之心,則天下就沒有一個好人了。我對何鼎臣推誠相與,視如老朋友,絲毫沒有因他曾為土匪,而存歧視猜疑之心,因之全旅官兵也都對他很好。他和我們相處一年,一點受委屈受痛苦的地方沒有,所以他格外樂於效力,臨別更依依難捨了。後來聽說他在四川帶兵,升到師長的位置,詳細的情形就不大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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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從四川到廊坊(2)
除了上面說的子彈問題而外,官佐眷屬的行動問題,也是很困難的。官佐是職業軍人,士兵可以退伍更換,官佐卻是長期的,永久的。若想軍隊治理的好,此等處必須用心。此次移防,若是將他們的眷屬置之不問,那是不能的;若是帶著同走,路太遠,交通太難。我的辦法是將全體眷屬編組成隊,能走的走,不能步行的僱轎子抬,都派專員沿途照管。最困難的情形是在途中生產、生病。我也派人斟酌情形,分別照料,總使大家都不感困難。我以為軍事領袖,對於軍隊的訓、練、帶、用四項事,都要同樣的注意、考究,萬不可疏忽一項。訓軍練軍固然不容易,用兵也不容易,而帶軍尤其難。許多人以為帶兵是易事,不加重視,須知這所說的“帶”,並不是用繩子“帶”,而是要能帶住他們的心。我舉一具體的例子說,比如當團長或營長的對於他的部屬,不說帶較高階的官